宝船由南向北而去。
越是往北, 空气越是寒冷。行过聊城,春色就好似被扔在了身后。
万物尚未苏醒,寒冬的影子还迟迟不肯离去。
“再行两日, 我们便到北京了。”张文弼换了一件厚外氅, 望着沿河两岸萧条的景色, 低声与顾长安介绍,“等到了天津,这河上就热闹了。你会看见往来不息的运粮船。”
“像江南段那样?”顾长安问。
张文弼哈哈大笑:“那可比江南段热闹多了。这里往来的都是大粮船,仅仅只是运粮船,一年下来都得有上万艘, 更别说商船了。大大小小的船列行出入,是你在江南见不到的景色。”
毕竟是皇城脚下,它的热闹与富贵,又哪里是江南比得了的?
顾长安笑了笑:“江南有很活跃的市场和生机, 我很期待它的发展。”
尺玉窝在他怀里, 轻轻地喵了一声。
两天时间转瞬而过。
还未下船, 顾长安就见到了码头上旌旗招展的仪仗队。
前方几十人身着朱红飞鱼服,腰佩绣春刀,手持伞盖护着中间那架四架马车。
马车往后, 则是身着红盔红甲的锦衣卫力士。
整个码头都被清了场,唯有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正在静立等待。
“排场不小。”白七说。
尺玉在顾长安怀里慢吞吞地转了个身, 用屁股对着老虎精。
张文弼似乎也未料到他们陛下这么沉不住气,愣了愣才说:“顾郎君,我们下船吧。”
木梯落地,仪仗队就响起了震天的鼓声。
顾长安垂下眼, 顿了顿才拾级而下。
一到码头, 一个老太监便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这便是顾郎君与白七爷了!果真是一表人才!”
“王大伴。”张文弼有些惊讶了, “怎得是您来接人了?”
“我有何来不得的?”那王大伴笑道,“陛下想人想得紧了,我便是跑个腿又如何。”
顾长安这时才开口:“接我去何处?”
那王大伴看着他,冲他作了个揖,说:“陛下非常想念尺玉。”
张文弼:“?”这是什么回答?
顾长安却笑了起来:“既如此那便走一遭吧。”
他抱着猫登了车,白七紧跟而上。
那马车宽大得可以摆宴,实际上里面也确实备了一套小桌小宴。饭菜都是热的,还有小点心温在一旁。
“饿么?”白七倒是毫无拘谨模样,端起一个茶壶,便给顾长安倒了杯水。
“暂时不吃了吧,等把事情解决了再说。”顾长安摸着尺玉,“他倒是聪明,还没见面,就知道我不是你了。”
尺玉有些怔怔的,听了顾长安的话,它就细声细气地说:“他一贯很聪明的。”
到了北京城,它那副天不怕地不怕骄傲猫猫模样,好似突然没了。整只猫变得格外的沉静,看不出喜怒悲愁。
“你与他……还好吗?”
尺玉闻言就甩了甩尾巴,又忍不住得意:“你看你这阵仗,都比得上圣驾出行。我与他能有什么不好的?”
顾长安眨了眨眼:“那便好了。”
他也不问它,既两厢牵挂,为何不自己去找这位权势滔天的前主人。
顾长安不问,尺玉就又安静了下去。
马车缓缓地进入北京城,朝着紫禁城内驶去。
尺玉听着车外的人声,有些不安地磨了磨爪子。“长安。”它喊。
“怎么啦?”顾长安问它,“如果你害怕……”
“不是的。我不会怕他的。我只是……”尺玉说着,又没了声音。好一会儿,它又喊:“长安。”
“嗯?”
“长安,他是很聪明的。”尺玉强调道,“我与他的事,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无非只是一个自由的猫咪,遇见了一个骄傲又自由的人,从此就互相牵系的故事。
“我那时候还是个小猫呢。”尺玉低声说,“我小小的,他也小小的……”
……
“你这么小一个猫,怎会藏在这里?”一双手把沉睡中的它给拎了出来,“这一路千里迢迢,你在粮车上,便是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雪白的小猫睁眼看着那人,心中喵喵道:“这是我千挑万选找的地方,没有人会想养我。你快放开我。”
可那人听不懂猫咪的腹诽,他只是审视地看了手中小猫许久,干脆把猫往怀中一搂:“算了,救猫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便跟着我吧。”
“呜喵!”小猫惊叫一声,挣扎要跑。
那人抓着猫:“瞎跑什么呀?这般多的马,当心被踩死。”
他一手禁锢着猫,一手翻身上马:“全军听令,一路急行到驿站休整!”
他单手驾马,身后大红的披风被风灌满,高高扬起,像是最耀眼的军旗。
小猫被压在他怀里,整个猫都被人熏得暖融融的。它扭着身体,给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抬眼,就看见了满目的红。
是军旗,是大鸟,是展翅的幼鹰。
“你放开我。”它小小声说,“我不跑啦。”
那驾马的人手一抖,差点勒马急停:“你这个小东西是个什么东西?怎还会说话?”
他一张口,就被灌了满嘴的风。
小猫咪翻了个白眼:“我是猫喵。”
“小猫精?”那人又迎着风问。
“呜喵……”小小的猫咪沉思半晌,“你要怎么说也可以。”
它回答完毕,就听见那人低沉的笑声。笑完了,那人又说:“在我们的故事里,遇到了妖怪,是要杀掉的。”
他原以为小猫精会害怕,结果小猫精却睁大了眼睛,问他:“这是你的愿望吗?”
“什么?”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喵……”小猫精慢吞吞地说,“那我也不能帮你实现。”
“什么呀……”驾马的人又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自戕以满足我的愿望。”
“不会的喵。你许愿的方式不对,我可以当做没听见的喵。”小猫精说。
“你还能帮人实现愿望吗?”
“那得看是什么样的人与什么样的愿望。”
雪白的小猫咪如此回答道。
那驾马之人负责运粮,前方交战正急,他的工作十分紧要,顾不得分辨“能实现愿望的小猫精”的真假。
只是既然遇到了,总不能放这么个小妖怪悄悄跟着,不若养在身边观察。
若是真是害人的精怪,也能有刀有枪就近杀之。
可那小猫精就真的像个小猫。
它小小一团,整日里不是睡觉,就是喵喵叫着讨食。
还很挑嘴!
连他自己都能吃的硬馍馍,那猫都不吃!
这么娇生惯养,怎么当妖怪?
驾马之人一边愤愤,身体却很诚实的去打鸟拔毛烤熟了,送到小猫嘴边。
若是临河休息,便派人下河捉鱼。能给全军添点肉味,也能堵上挑嘴小猫的嘴。
小猫总是长得很快的,等大军抵达前线。小猫就从能揣在怀里的小猫,长成了能站在马头上的小猫。
那人揉着猫耳朵发问:“你是个小猫精,怎么还像普通小猫一样长这般快。”
“小猫精也是要长身体的喵!”雪白的小猫心中不愉快,恨恨咬了咬人类的手。
人类被它咬得痒呼呼的,就缩回手指弹了弹小猫咪的额头:“我们到前线军营了,你且在我营帐里休息,莫要乱跑。他们见到陌生小动物,是会抓来吃肉的。”
“不跑喵。”小猫咪说,“我是一只聪明的猫猫。”
“你最好聪明。”那人又点了点它的小鼻头,才摘下大红斗篷离开了营帐。
走出几米远,又扭头回来,叮嘱道:“不可乱跑,知不知道?”
“咪嗷。”小猫精说。
连敷衍都敷衍得那么不走心。
可战事紧急,他也不能揣着猫去见爷爷。只好又点了点小猫,扭头出去了。
猫的时间总是比人类更快。
战争还看不见头的时候,小猫就已经长大了。
它有着草原里最少见的雪白皮毛,身姿修长而舒展,犹如一只狐狸。尾巴又大又蓬松。走在草地之中,便像一根硕大的狗尾巴草。
为了这个形容,小猫咪气得踹了他好几脚。
“是猫猫漂亮的尾巴!不是狗尾巴!”小猫精呜呜喵喵,“狗才不会有我这样漂亮的大尾巴呢!”
“是是是。”那人连连告饶,“狗哪里能有我们小尺玉厉害啊。我们小尺玉是最漂亮最厉害的猫猫。”
“这还差不多喵。”小猫咪把头一扭,“你跑出去好一阵子喵,我去给你抓点吃的补一补。”
茫茫草原之上,想吃一口肉是很难的一件事。
可是因为有小猫精在,这件事似乎变得容易了。
它总是知道哪里有猎物,它总不会空手而归。
原本养在身边,是想杀掉它的。可是养着养着,却只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小伙伴。
小猫精又怎么啦?
小猫精从不害人。它比人可好太多了。
他坐在营帐里,一边让军医给自己换药,一边时不时地望向敞开的营帐门。
直见到那一抹雪白的小身影疾驰回来,他才松了口气。
“殿下在看什么呢?”军医问他。
“我的猫。”他说,“我等它一夜,可算是见它平安了。”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自己的随身玉佩。那玉佩上套了一根细长的绳子,等猫一靠近营帐,他就扬了扬玉佩。
“尺玉,你日后出入得带着它。”他说,“见玉佩如见我本人。你带着它,便无人敢伤你了。”
小猫咪看了一眼旁边的军医,娇娇地:“喵呜。”猫心中不愉快,恨恨咬了咬人类的手。
人类被它咬得痒呼呼的,就缩回手指弹了弹小猫咪的额头:“我们到前线军营了,你且在我营帐里休息,莫要乱跑。他们见到陌生小动物,是会抓来吃肉的。”
“不跑喵。”小猫咪说,“我是一只聪明的猫猫。”
“你最好聪明。”那人又点了点它的小鼻头,才摘下大红斗篷离开了营帐。
走出几米远,又扭头回来,叮嘱道:“不可乱跑,知不知道?”
“咪嗷。”小猫精说。
连敷衍都敷衍得那么不走心。
可战事紧急,他也不能揣着猫去见爷爷。只好又点了点小猫,扭头出去了。
猫的时间总是比人类更快。
战争还看不见头的时候,小猫就已经长大了。
它有着草原里最少见的雪白皮毛,身姿修长而舒展,犹如一只狐狸。尾巴又大又蓬松。走在草地之中,便像一根硕大的狗尾巴草。
为了这个形容,小猫咪气得踹了他好几脚。
“是猫猫漂亮的尾巴!不是狗尾巴!”小猫精呜呜喵喵,“狗才不会有我这样漂亮的大尾巴呢!”
“是是是。”那人连连告饶,“狗哪里能有我们小尺玉厉害啊。我们小尺玉是最漂亮最厉害的猫猫。”
“这还差不多喵。”小猫咪把头一扭,“你跑出去好一阵子喵,我去给你抓点吃的补一补。”
茫茫草原之上,想吃一口肉是很难的一件事。
可是因为有小猫精在,这件事似乎变得容易了。
它总是知道哪里有猎物,它总不会空手而归。
原本养在身边,是想杀掉它的。可是养着养着,却只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小伙伴。
小猫精又怎么啦?
小猫精从不害人。它比人可好太多了。
他坐在营帐里,一边让军医给自己换药,一边时不时地望向敞开的营帐门。
直见到那一抹雪白的小身影疾驰回来,他才松了口气。
“殿下在看什么呢?”军医问他。
“我的猫。”他说,“我等它一夜,可算是见它平安了。”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自己的随身玉佩。那玉佩上套了一根细长的绳子,等猫一靠近营帐,他就扬了扬玉佩。
“尺玉,你日后出入得带着它。”他说,“见玉佩如见我本人。你带着它,便无人敢伤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