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没像贺晗一样大吵大闹,只揽着儿子默默垂泪。
看着爱子受苦、夫人委屈,贺父哪里受得了,本就动摇的心情越发起伏不定。
贺父正在摇摆不定的时候,却听见来人低声禀报了句什么,贺父稍皱了皱眉,又扬声:“让他进来。”
不多一会儿就走进来一个鼻青脸肿、几乎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小厮,若不是他进来就跪伏于地、往贺晗那边扑着哭求“少爷为我做主啊!”,恐怕就连贺晗也认不出这是他的亲随——正是先前被贺晗留下原地,盯着顺六磕头的那一个。
这人的脸实在肿的难看,贺晗有点儿嫌弃的往旁边躲一躲。
但旋即就意识到什么,大怒,“谁干的?!”
贺晗虽然对身边的人随意打骂,但是若旁人敢动一下,他便觉得那是在打他的脸。
“是、是——”
来人磕巴了一下,那种的几乎成了一条缝的眼稍稍往上瞥了眼家主的反应,但到底还是咬牙,“是雪院的那位。”
在目睹了那个因为一句“大少爷”差点儿生生磕头磕死的仆从的下场,这个人如何敢叫错、只敢以院子代称。
这人也是倒霉,就在顺六磕得实在没有力气,他准备上前“帮一把”的时候,正正被出去找人的阎铭撞了个正着。
要说阎铭跟顺六有什么深厚的交情,那倒是不可能,只是毕竟是这么多天送饭送下来混得脸熟,要是把贺府所有人在阎铭心里的好感度排个排名排下来,顺六绝对是以压倒性的优势高居榜首。
阎铭本就因为今天没还饿着心烦,他找过去的时候看见本该送饭的人被人压着以要撞死的力道磕头……
——不动气才怪!
阎铭其实还是挺冷静的,起码下手还十分顾忌着,虽然打人打脸、但那些伤处看着是严重、疼也是疼,但是绝对不要命。
倘若他要真的有半分认真,眼下这个人别说来贺晗这边告状求做主了,留口气儿都不可能。
不过这点“手下留情”贺府的人大概很难体会到了,原本就因为夫人儿子的恳求摇摆不定的贺父又听见这么一遭,立刻就下了决定。
*
于是,这边回来的阎铭不多一会儿就接到了管家传达的家主指示。
在听那文绉绉的一大段话后,阎铭还是很精准地抓住了核心意思。
——“跪祠堂??”
就算不是阎铭的本意,有修士天然的压迫在,他稍稍冷下脸来气势就十分逼人,更别说他这会儿确实带着怒气。
管家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但旋即又觉得这举动有些跌份儿。
他心里暗暗腹诽着:这果真是乡野间认回来的野小子,半点礼数都不知。
管家强撑着气势又重新上前,头抬得更高,眼睛翻白、几乎要盯到屋顶上。以这么一个不显弱势的姿态避开和阎铭的眼神接触,才接着,“这是家主的吩咐。”
阎铭:“……”
说实话,他真有那么一瞬间想着干脆掀桌子不干了,但视线稍偏、看见另一边的沈询,他又兀地沉默下来。
#自己想出来的主意,跪着也要坚持下去#
#真·跪着#
*
对于贺父这个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处罚,贺晗自然是不满的。
他本来想接着闹,却被他娘一个眼神止住,再加之又隐约意识到再接着闹下去也不会有想要的结果,只能愤愤离开,一路拿着鞭子抽抽打打,道边儿的花枝全都遭了殃、偶有一两个路过的仆从也不能幸免。
贺晗就这么憋着气跟他娘回到房中,重重地踹了一脚椅子才将自己摔坐上去,满脸的“我不高兴”。
白盈看了儿子一眼、却也没去哄,而是抬手招来一个嬷嬷。
她压低了声音吩咐了几句,贺晗坐得近、又加之里间这边只有他们三人,他稍稍竖起耳朵,就把白盈的吩咐听得一清二楚,一愣之后、脸上的怒色立刻就消解了。
待那个嬷嬷领命离开之后,他立刻喜笑颜开的凑到他娘跟前,软着声,“还是娘疼我。”
白盈却不搭这茬,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儿子一眼,道是:“就这么一回!”
顿了顿,又警告:“……以后可不许再去找他麻烦了,你还解不解血咒了?”
贺晗只管腆着脸笑,“我不是看他这般不高兴嘛……是什么人啊?就这么把自己当成贺家少爷……”
“就那种下等人,居然和我并称?!”
他说着脸上的表情又转为不满,“……而且爹也是的,竟让他压了我一头,我见到他是不是还得称‘兄’?”
“……”
“…………”
贺晗这么絮絮地抱怨了半天,抬眼却看他娘仍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他转而软声,“娘亲、好娘亲……我错了。”
白盈这下子却是绷不住了,转头又是无奈又是好气地点了点儿子的额头,“你啊!”
……
…………
贺家这一家子的其乐融融、母慈子孝,阎铭大概很难体会到了。
他这会儿看着身前的针垫,上面密密麻麻的针尖泛着寒光,让人看着就觉得难受。
——跪这个?!
阎铭:“……!”
他这一瞬间在心底将贺家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遍。——这他娘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这他娘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这他娘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这他娘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这他娘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这他娘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