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死吗？”沈净玄一边咆哮着，背后一边浮现出一道金色虚影，“行啊，死啊，要死一起死啊——好孽障，速速给贫尼纳上命来！”
只见那影子生就四手，一手托紫金钵，一手持降魔杵，一手抓三股戟，一手握持物刀，满面怒容，身环雷电，赫然是一尊伏魔金刚！
言落月：“……”
大师好生凶猛！
这种大招一旦放出，必定是以燃烧精血为代价。
但问题是，从簪子锥入伤口的那一刻起，他们就赢定了，用不着这种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打法啊。
言落月嘶地倒吸了口冷气，连忙挥舞着小胳膊试图拦架：“别啊，小师父，不至于，真不至于……”
只要调息运功，毒素就不会行走的那么快。
而且言落月还随身带了解毒丹药，虽然未必对症，却可以把毒发的过程往后推迟。
她这一出声，倒是间接地提醒了沈净玄。
小尼姑扭头看了言落月一眼，身后的金刚影子渐渐淡去，眉心却重重拧起。
“小施主，你怎么还不跑？”
“我……”言落月停顿了一下，非常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没办法，我是乌龟，天生就跑不快呀！”
沈净玄：“……”
这个理由太过硬核，她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沈净玄定了定神，在“当场锤死魔物瘪犊子”这个非常有诱惑力的选项上盘亘片刻。
幸好最终，她还是决定出家人要以慈悲为怀，救人，不，救龟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于是，小尼姑先是接过言落月递来的丹药塞进口中，然后又抱起言落月，让她变成小乌龟后揣进怀里。
沈净玄一个闪身，同半死不活的猞猁擦肩而过，把这只注定将死的魔物丢在脑后，朝着另一个方向飞驰而去。
“说起来，小师父，这里究竟是哪儿？”
“这里是春琢山。小施主的家人呢，怎么孤零零把你丢在这个地方？”
“额，发生了一个小意外。”
言落月三言两语含糊过去，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张立体地形图。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
春琢山的位置居于如意城和花锦府中间，是骑鹤三四个时辰才能到达之地，比言落月平时去招鑫居采购的路还要远。
……话说那个传送阵，不是限距五十里吗，怎么把她给一下子送出这么远？
小摊贩出售的假冒伪劣产品，果然靠不住啊。
和沈净玄一来一回地聊了一会儿天，言落月终于再忍不住。
她把小脑袋缩进龟壳，两只小爪子绕到前面，捂住正前方的缺口，瓮声瓮气地问道：
“法师，你有没有闻到……我是说，气味越来越大了？”
“啊？”沈净玄微微一愣，“刚刚被熏了太久，贫尼的鼻子，现在可能不太好用。”
言落月忍耐了一会儿，还是扒着沈净玄的衣襟钻出来，重新化作人形。
言落月双手抱住小尼姑的脖子，吊在沈净玄胸前，耐心观察了一小阵，很快就得出了一个令她震惊的结论。
“等一下，小师父，这个岔口我们已经路过第三次了吧？”
沈净玄有点讶异：“是吗？”
“是啊。”言落月痛苦地捂住眼睛。
她这下终于知道，为什么本该越来越淡的臭气，闻起来却愈发浓重。
那是因为……
“这是你第三次你走反方向了，小师父。”
言落月非常艰难地呻./吟了一声：“话说，净玄小师父，你是不是不太认路啊？”
如果说，刚刚言落月还奇怪过，为何那妖兽能在受伤的情况下，这么快地绕到两人面前把路拦住。
那时候，言落月只是以为妖兽更熟悉洞中环境，在盘综错杂的山腹中抄了近路。
但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只是沈净玄绕了远路吧！
…………
这一回，换成言落月变成小龟趴在沈净玄肩上，给小尼姑指路。
只有亲身经历，言落月才发现，沈净玄的方向感实在极差。
“接下来往东边的洞口走……等一下，我说的是东边，你走的那个方向是北边啊！”
这种事发生了一两次后，言落月反思了一下，感觉是自己指路的方式有问题。
她在前世时也听说过这种事：有些朋友是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给他们指路，只能用前后左右和当地标志物形容。
但言落月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她把指路方式换成前后左右以后，沈净玄居然还能迷路！
这位净玄法师倒不至于连前后都分不清。
但她是真的会混淆左右。
眼睁睁地看见，在自己指令了“往左走”以后，沈净玄一个潇洒的右转，言落月终于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你还是看我的手势吧。”
话说，沈净玄的方向感这么差，她当初是怎么抓住采花贼的，而且还一抓就连着抓住了仨？
“哦，你说这个。”沈净玄很轻松地回答道，“贫尼去城中化缘，听闻东市有一富户，有向佛之心又十分心善……”
于是，沈净玄决定前往东市化缘。
然后，言落月毫不意外地听见，沈净玄一迷路就迷到了南市，正好撞破了第一名采花贼的恶行，把他当场擒下。
在“哒哒哒哒哒哒”的乱拳之下，这名采花贼非常痛快地交代了自己两位同伙的地点。
沈净玄在心中记牢位置，便一掌将人劈昏过去。
据小尼姑复述，她非常顺畅地摸到了余下两名采花贼的老窝，整个过程犹有如佛助。
就是不知为何，第一名采花贼醒来以后，发现自己的两个同伙落网时，居然露出一种见了鬼似的表情。
言落月：“……”
她觉得吧，大概，可能，极其应该是，第一名采花贼给沈净玄的那个地址，纯粹是胡编乱造、故意指错的。
至于沈净玄为何会出现在春琢山，原因也很简单。
沈净玄言简意赅：“贫尼自离开水莲庵后，便一路南下，途径春琢涧。”
言落月甚至都不忍心纠正沈净玄——春琢涧其实在水莲庵的北边。
沈净玄：“听人说此处有一对妖兽为非作乱，污染了山中水源，毒死村落中若干百姓，贫尼便寻踪迹上来看看……”
“等等。”言落月猛然一个激灵，咕咚一声咽了下口水，“法师是说，一对妖兽？”
“不错，确是一对，出家人不打诳语。”
言落月喃喃问道：“那么，这对妖兽里的另一只，是不是通体紫色，比那只红颜色的大上一圈，其余的特征都一模一样？”
“听人说确实……”答到这里，沈净玄也觉得哪里不对。
她顺着怀里小龟视线的方向扭过头。
只见一处分叉的洞口里，一只紫色的无毛猞猁，正从阴影中缓慢地踱出来。
“……”
霎时间，两人俱是神经一紧。
真是活见鬼。要么是沈净玄的嘴，要么是言落月的指路技巧，这两者之中，大概总有一个是开过光的吧！
言落月压低嗓子，轻声问道：“小师父，你的毒……”
沈净玄沉默片刻，脸上有毅然之色闪过。
“放心吧，小施主，除魔务尽，而贫尼尚有伏魔之力。”
言落月光听沈净玄的语气，就猜出她在逞强。
不等小尼姑坚决地立下更多fg，言落月就一口打断了她。
“小师父不要担心。我有法器，你有神力，我们刚才能击退那只猞猁，现在两厢合璧，再击杀这只也没什么难的，只是你不要再自己扛着了。”
小明的蓄水池留在了上一头魔物的身上。
但言落月还有其他法器。
就比如说，我和马○平均资产千亿。
沈净玄定了定神，方才数度并肩作战的经历，让她选择相信这个小姑娘——或者说，至少相信小姑娘置办法器的财力。
她拢着言落月后退数步，仔细地将言落月遮挡在自己身后。
“那就烦请小施主，给我争取片刻时间调息，贫尼要消化药力。”
沈净玄要一口气把解毒药消化完毕，将未褪净的毒性尽数压下，以最凶猛的状态来迎战这头魔物！
言落月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把符咒抓在手里，踮着脚从沈净玄背后探出半个小身子。
阴影中的猞猁魔物按兵不动，沈净玄闭目调息，言落月全力警戒，一人一妖一魔之间，居然也达成了非常微妙的平衡。
这期间，言落月的手举酸了，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这本来是除了她之外，没人在乎的小细节。
然而言落月却发现，随着她手臂抖动的动作，那只猞猁魔兽竟然非常警惕地甩了甩头，分毫不敢上前！
言落月微微一愣。
嗯？它在忌惮自己手里的符咒吗？
但受修为所限，这把符咒都是低阶符咒，就是一口气全部扔出，也没法造成很严重的伤害啊。
言落月心念一动，目光朝自己的掌心落去。
也直到这一刻，言落月才发现：原来自己刚刚在储物袋里翻找的太着急，拿出的不止是符咒，还有一张纯白色的手帕。
这张帕子……
沉睡的记忆被熟悉的物件唤醒，言落月慢慢眯起了眼睛。
她记得，这张帕子里裹着的是……是那条小青蛇留给自己的一片鳞？
一片染血的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