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人和言落月的联手制止下, 言干和桑戟错失了前往百炼大会凑热闹的机会。
所以,对于可以陪同妹妹一起出发的凌霜魂,两人都表示十分艳羡。
在羡慕之余, 他们也没忘记提醒妹妹, 路上要跟旅友凌霜魂好好相处。
言干:“妹妹,小凌年纪比你大,飞过地方比你多,所以要多多信任同伴, 有事让他做就行了,不要累到自己, 知道吗?”
言落月:“……”她怎么感觉,哥哥是在帮她甩锅?
桑戟:“妹妹,如果在半路上你的飞行法器灵石不够了, 那你就乘坐凌霜魂过去, 千万不要自己跋山涉水, 知道吗?”
言落月:“……”她确定了,你俩就是想整凌霜魂是吧。
对于言落月的这个想法,桑戟和言干一致否认。
言干连连摇头摆手:“不, 怎么可能呢, 我们是拿他当好哥们儿的。”
桑戟就更是信誓旦旦:“别误会, 我们兄弟仨谁跟谁啊。妹妹, 你叫上净玄, 咱们五个一起出去玩,我倒要看看凌霜魂到底有几斤几两!”
言落月:“……”
够了啊,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 你们“兄弟仨”之间的塑料味儿喷薄欲出, 捂都捂不住了啊!
话虽如此, 正逢学堂里难得的假日,为了给言落月和凌霜魂送行,五个人还是顺利汇合,快快乐乐地溜出去玩了。
桑戟对此振振有词:“总得让我们先熟悉一下,知道凌霜魂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前去百炼大会路程遥远,万一鹤族没有口粮,路上把他妹妹给卖了呢?
言干也同意一起出去玩。
他对鹤族史官的人品比较相信。
但出于某种直觉,言干总觉得,这两人之间好像存在什么单方面的旧怨。
“至少让他俩结个玩伴。不然一路上互相连话都不说,该多无聊啊。”
言干、桑戟、沈净玄、凌霜魂以及言落月。
这个青春洋溢、甚至还夹带了小姑娘和尼姑的奇妙组合,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眼球。
凌霜魂对于云宁大泽比较陌生,一出门就要询问本地人。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沈净玄不假思索地指向太阳升起的方向:“一路向北。”
凌霜魂迷惑:“啊?”
言落月连忙笑着按下沈净玄的手指,心想:这就是为什么她不带小尼姑一起去百炼大会。
以沈净玄辨认方向的神奇能力,万一在人生地不熟的陌生环境丢了,言落月得找人找到猴年马月去。
桑戟摩拳擦掌,笑容很贼:“嘿嘿嘿,我们要去一个很快乐、很激情,而且还能赚钱的好地方。”
话音刚落,言干就配合地踹了他一脚。
“闭嘴吧,妹妹在呢!”
说完这句话,两人就一齐看向凌霜魂。期待这个气质清纯又古板的鹤族少年,究竟会脑补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顶着两人密切的注视,凌霜魂霁雪似的面庞渐渐染上了一丝淡红,与眉心的朱砂艳记交相辉映。
他小心地看了一眼言落月,紧张地压低了声音。
言干和桑戟期待地竖起耳朵,准备迎接凌霜魂的社死时刻。
然后,他们听见凌霜魂超小声地问道:“是、是擂场吗?”
言干:“……”
桑戟:“……”
你明明都猜出来了,那还脸红个紫砂茶壶!
凌霜魂揉揉耳根,正色解释道:
“并非是我有意戏弄桑兄、言兄。实在是擂场这样的地方,我兄长平日里不许我去。我第一次和友人公开商议此事,心中有些拘谨,因而才会脸红。”
言干一听,十分同情:“那正好,今天我们一起去吧?”
凌霜魂有些迟疑:“我很尊敬我的兄长。”
桑戟歪头,有点挑衅地笑了:“也就是说不敢去了?”
“……没有,请二位听我说完。”
凌霜魂认认真真地解释道:“我一向遵从兄长的吩咐,因为兄长平日里不让我去——所以我素来都是半夜偷偷去的。”
所有人:“……”
居然能把平日的“日”,理解成白日的“日”。偷换概念到这种地步,你也算个神人。
言落月掐着眉心,感觉自己对于凌霜魂的心理画像逐渐清晰。
这家伙根本是个白切黑。
桑戟抱起手臂,有点起了兴趣:
“那怎么办,现在光天化日的,太阳亮堂堂在头上挂着,我们总不能为了你等到天黑啊。”
凌霜魂低下头,用心地想了想,很快便镇定地抬起头来。
“没关系,兄长只说了‘你平日里不要去那种地方’,没说‘你们不要去那种地方’。现在咱们五人一起,料来不在兄长的禁令范围内。”
所有人第二次:“……”
悄悄扯了一把桑戟的袖子,言落月示意戟哥弯下腰来。
她同情地看着桑戟:“别傻了,戟哥,你整不到他的。人家专业就是搞这个的。”
没看凌霜魂三言两语,言必信一个正宗龟族,就活生生变成“乌鸦君”了吗?
桑戟要是再跟凌霜魂说几句,没准物种都要变成穿山甲。
到时候,言必信的传记叫作《言必信黑历史集》。
而桑戟的传记就叫《穿山甲到底说了什么》。
桑戟狠狠地噎了一下,喃喃道:“你跟我认识的那些鹤族,好像不太一样啊……”
“怎么会不一样呢?”
凌霜魂的笑容里带着几分迷惑之意,但气质仍然矜持而温文。
“我们鹤族又称君子之族,族训以‘磊落’二字立身。难道桑兄曾经见过不磊落的鹤吗?”
桑戟:“……”
桑戟只恨自己反应不够迅速,没有现场举起一面镜子来。
——————————
桑戟和言干一见擂场大门就撒了欢。
两个哥哥先跑进擂场,替大家去定包厢。
至于剩下三人,他们刚走到银光擂场门口,凌霜魂就熟练地掏出一枚兽首戒指戴上。
言落月伸长脖子一看:嚯,居然是白银的。
据她所知,黑铁戒指要连胜三场,青铜戒指要连胜十场。
至于白银戒指,那得连胜二十场才能拿到。
由此可见,凌霜魂半夜里偷偷跑路那些年,没少溜去擂场玩。
言落月的小脑袋探了过来,沈净玄的视线紧随其后。
注意到两位姑娘家都在看自己的手,凌霜魂规规矩矩地往后退了一步。
隔着半丈宽的距离,他非常古板守礼地转开视线,摘下戒指托在掌心里任她们看。
凌霜魂解释道:“并非是我贪爱装饰,只是佩戴这枚戒指时,在擂场里花销可以打八折。”
言落月:“……”
很好,这个理由过于真实。
说来,她不止自己有枚黑铁戒指。书生吴春辉的遗物里,也有一枚白银戒指……
余光瞥见了言落月掏出戒指的动作,凌霜魂好心提醒:“黑铁戒指可以打九五折。”
“不是要问这个,”言落月摆摆手,随口问道,“我记得每次更换戒指时,擂主都能拿到奖励,可以从他们给出的清单里多选一。你记得白银戒指的奖励是什么吗?”
凌霜魂自然记得。
记录一切自己见过的事物,本就是史官的职责,甚至成为他们铭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报出了一连串长长的奖品清单后,凌霜魂微微迟疑了一下。
“还有最后一样奖励,只是那个奖励有点奇怪。”
言落月抬起头。
凌霜魂:“最后一样奖励,是‘一个可能实现的愿望’。”
言落月敏锐地眨眨眼:“‘可能实现’的意思是,最终解释权归擂场所有?”
凌霜魂第一次听到这种新奇的说法,停顿下来消化了片刻。
“嗯,小言道友这样说,倒也没错。”
过了一会儿,见言落月没有其他问题,凌霜魂先是提前和她们打了个招呼,这才走向擂场后台。
至于言落月,她带着沈净玄,去登记处注册了一个“吕吕吕”的擂主名。
等言落月再回到擂场的时候,桑戟的包厢已经准备好。
凌霜魂也打完一场拳脚擂,正在候场第二擂了。
言落月在包厢里坐定,心中很是有些意外:“他速度居然这么快?”
“那是,鹤族打起拳脚擂多方便啊。”桑戟有点酸意地评价。
在拳脚擂的比赛上,一般都默认妖族更占便宜。
但其他妖族充其量是磨快了尖齿利爪到处巡行,而鹤族则直接占据了领空优势!
——嘿嘿,想不到吧,爷会飞~
鹤族的脚杆虽然细长,却也有力。
配合上扑扇扑扇的大翅膀,竹叶似的无影脚从空而降,简直一腿一个小朋友。
说到这里,桑戟不免有些怨念。
可恶,擂场里怎么不设一个沼泽擂台!
要是有个沼泽地形的擂台,他们鳄鱼族的死亡翻滚一出,一定所向披靡。
说话之间,凌霜魂已经等到了自己的第二个对手。
擂场在设置对手的时候,会考虑到双方的等级、种族、还有战斗力。
所以凌霜魂这场匹配到的对手,是一位同为禽妖的金雕。
金雕妖不但长相和气质更为成熟,而且经验也远比凌霜魂老辣。
双方在擂台上空飞舞了几个回合,凌霜魂明显处于下风。
桑戟虽然嘴上抱怨凌霜魂,但心中还是向着小伙伴。
要知道,语言或许口是心非,但下注的灵石却是最诚实的。桑戟一连两把,压得可都是凌霜魂赢。
就在场上局势逐步焦灼,紧张得观众们身体前倾之际,美丽的白鹤扬起修长的曲颈,对着天空发出了一道锐利的鹤唳!
桑戟狠狠地一挥拳头:“是鹤歌!这把赢定了!”
鹤歌是鹤族特有的种族习俗。
从科学原理来讲,鹤族的脖颈颀长,声音响亮,宛如一件天然雕成的管乐器。
所以,鹤族特意钻研出了“鹤歌”这种独门功法。
平日里,鹤族会用鹤歌来交流信息、安慰孩子,也会用它来求偶。
关键时刻,鹤族将“鹤歌”投入战斗。
就比如说,此刻的凌霜魂。
凌霜魂正在引吭高歌。
他的歌声嘹亮幽清,牵动愁肠,宛如一线光芒冲天而起,直上云霄。
作为一个有文化的史官,凌霜魂的鹤歌中甚至配了歌词。
他歌唱的不是别的,正是自己笔下记录的历史故事。
以歌咏志,以歌言故,这也是民间传播历史的惯常手段。
对于以上内容,言落月都理解,她真的理解。
唯一让言落月不能理解的是——尼玛,凌霜魂唱的是她的故事啊!
而且问题的关键是,凌霜魂不但唱了,还唱得抑扬顿挫,感情充沛。
这歌声听得言落月眼前一黑,差点没把她当场送走。
凌霜魂一面振翅一面唱道:
“玄阳一百二十八年兮,炼器师言必信现世~
必信能铁口直断兮,每开口必料中惨事~
大师以黑袍覆身兮,又以雾影遮面~
乌鸦的叫声是呱呱兮,大师的预告声是‘你房子塌了’~
既形似而又神似兮,霜魂子以‘鸦君’号之……”
言落月:“……”
言干还是第一次接触鹤歌,不但听得津津有味,而且还跟身旁人分享心得。
“哇,他在用歌声跟我们讲故事诶。”
正在被讲的故事本人:“……”
硬了,言落月的拳头硬了。
刷地一声,言落月当场起立。
沈净玄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奇怪道:“落月,你干什么?”
言落月握紧双拳往外冲,一字一顿道:“我要去,焚琴煮鹤!”
所有人:“……”
听到这句宣告,沈净玄三人不由将同情的目光投向擂台。
台上,骄傲的白鹤正字面意义上地高歌猛进。
他细长的鹤腿连连飞蹬,踩了对手满脸竹叶状的爪印,眼看就要赢得胜利。
而台下,一个言落月正以80km/h的高速冲出包厢。
桑戟喟叹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赢了比赛,输了人生’吗?”
凌霜魂你知不知道,虽然你赢过了那只金雕妖,但你马上就要被炖掉了啊!
————————
为了防止互相认识的修士们私下串通,联合坐庄打假赛,对手的分配,一向是由擂场安排。
但要是两个擂主之间存在矛盾,想要借擂场的台子和司仪切磋一番,擂场也是允许的。
只是这场比赛不能下注,等于让观众免费来看,为擂场吸引人气。
凌霜魂刚在后台坐下,预备休息片刻,就有侍者为他送上战帖。
“黑铁擂主口口口邀您进行擂台战。”
史官对于文字的敏感性确实非同一般。
普通人听了“口口口”这样的名字,第一反应一般都是觉得关键字被框框了。
然而凌霜魂拧起眉头想了想,联系起“黑铁戒指”这个线索,很快就把三个口字对号入座。
当初言落月怎么把这个名字拆出来,如今凌霜魂就怎么把这个名字给按了回去。
“黑铁、三口……莫非是小言道友?”
凌霜魂将战帖完整收好,点了点头:“嗯,都依照她的邀请来吧。”
——这就是为什么,凌霜魂上台之前,忽然发现这场比赛是刀剑擂。
“……”望着对面的小言道友,凌霜魂雪色袍袖翩翩,诚恳地躬身一礼,“小……口口口道友,其实我不擅长刀剑擂。”
对面的小言道友也还了一礼,神情比他还真挚,说话比他还诚实。
“我知道,我看出来了。我就是因为这个才特意选的刀剑擂。”
小姑娘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她冲着凌霜魂笑了一下,笑得甜而不腻,杀气外溢。
只差没在脸上写上五个大字——“我就是要揍你”。
凌霜魂:“……”
一股冷气沿着脊背蔓延上鹤妖的后脑。
凌霜魂开始紧急思考,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过人家。
刀剑擂允许擂主使用兵刃。
但为了防止出现言落月这种家底丰厚、法器左一件右一件的挂壁选手,每个擂主只能使用一样法器。
比赛即将开始,司仪示意双方亮出武器。
言落月抖了抖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金光闪闪的皮筋圈,让人看不出用法和来历。
至于凌霜魂,他左右看了看,最终还是空着手。
凌霜魂如实道:“我没有擅长的法器,不如不用。至于口口口道友,你自便就是,不必因此礼让我。”
刀剑擂的规则,就是允许选手使用法器。
凌霜魂不会因为自己不用法器,就以此挤兑对手。
就像是在拳脚擂里,凌霜魂也不会自缚羽翼。
天生的翅膀、尖喙和利爪,是凌霜魂在拳脚擂里的优势。
而小言道友能观察到他不擅法器,借机提出刀剑擂的打法,这份眼力和策划,便是小言道友的优势。
兴亡天定,胜负无凭。
史书对于凌霜魂最大的影响,大概就是让他能够平静地接受每一次尘埃落定。
所以,即使是在开场的第一弹指内,化身为鹤形的凌霜魂就遭受了一次重大打击,丹顶鹤也只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
这次交锋没有见血,但言落月直接捆住了丹顶鹤的长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