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1 / 2)

    莫惊春不知道自己的心声正毫无遗漏地被正始帝倾听着, 而且因着精怪“不加限制”所以是什么念头都有。

    即便是无意间扫过对面官员留下个轻飘飘的印象,在往日压根不会多思时,还是会被正始帝听到。正始帝听着那么多嘈杂的声音, 再听底下朝臣说话, 便显得聒噪。

    尤其莫惊春的心思停留在朝臣说的话上,便成了双重奏,官员高昂地说了一句, 莫惊春低低跟了一句。

    “陛下,此刻朝野内外,都会科举舞弊一事议论纷纷,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此事本就是无稽之谈,还请陛下严查, 还诸位一个清白!”

    此刻出列的人,正是薛青。

    [薛青性格刚硬, 也擅长硬碰硬, 这是在故意引火]

    正始帝:引火?

    给谁引火?

    正始帝:“柳存剑, 滚出来。”

    柳存剑麻溜儿地出列。

    “好生将来龙去脉讲一遍。”

    柳存剑:“……昨日坊间出现这一次恩科舞弊的说法。涉及到薛青,张千钊, 刘四方, 何文德等几位……其中, 因着宗正卿莫惊春府上住着此次殿试第八名的席和方, 故而也有说法认为莫惊春参与了科举舞弊……”

    [呵, 席和方在我府上虽不是隐秘,却也不是谁都知晓, 这次坊间传闻, 怕是和之前针对席和方的那些人是一起的]

    莫惊春这一声冷冷的呵笑, 仿佛砸在了正始帝心里。

    夫子的冷笑,居然挺戳人。

    [陛下为何一直盯着我?]

    正始帝镇定自若地移开眼,“所以呢?你们为了个坊间传闻巴巴地让自查,岂不是可笑?”

    言官出列说道:“陛下,这乃坊间传闻,可未尝是在无的放矢……”

    “好了!”

    正始帝猛地打断他的话,冰冷地说道:“究竟是不是真的,难道寡人心里不知吗?这一回考前的试题,是许伯衡,顾柳芳,还有寡人亲自制定的,你是觉得许伯衡,顾柳芳,还是寡人这里头哪一个会泄题?”

    言官猛地哽住。

    考场提前换题的事情,除了负责的考官,谁也不知道。

    正始帝不耐烦地看着底下议论纷纷的朝臣,语气很是恼火,“外头轻易出了点风波就着急上火,怎么,这么稳不住的话干脆别做官了,直接家去和他们一同议论得了。”

    他说完这话,又说薛青。

    “薛青,你也是,做什么这个做派?难道换掉考题你还生气了?搁这给寡人下套呢?”正始帝阴阳怪气训了一顿薛青,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样子,让朝臣不敢说话。

    薛青不知道皇帝莫名发什么邪火,但他知道这陛下阴晴不定的古怪脾气,面无表情听完后,只幽幽说道:“陛下也知道臣等在考院苦苦待了大半月。”

    正始帝半点负担都没有,反而得意笑了笑,往身后的靠座一靠,声音骤然一冷,“这岂不正好?考题是临临到头,寡人才让刘昊去送的,前些日子的殿试,所有出题内容都是寡人当朝想出来的,所以那些絮叨着泄题的人怎么不告诉寡人,这题是怎么泄露的?好叫寡人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天家邪术!”

    [噗……]

    正始帝扬眉,一下子看向莫惊春。

    莫惊春一本正经地站在台下,眼神十分平静地对上陛下,但是刚才心里一闪而过的笑意显然不是作假。

    感情|夫子这私下其实小心思还挺多呵!

    莫惊春丝毫不知道自己泄露了什么,反而觉得这段时间陛下是不是看着他太过频繁了?这一来二去的视线扫得多了,便有人会留意到莫惊春。

    好在陛下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就慢慢移开了。

    莫惊春松了口气。

    ……诶,怎么陛下看起来更生气了?

    有了正始帝在前头不知道为什么火气特别充足的训斥,落到莫惊春身上的诘问就少了很多,顶多是有几人质问他为何不避嫌云云。

    莫惊春平静地说道:“他是臣家仆无意救下的,臣可怜他的处境,便将人带回了府上。他的真才实学如何,相信诸位在那日已经见识过了,此乃陛下亲自点题,亲自选出来的名次。几位在这里质问臣,岂不也是在质问陛下?”

    “臣等不敢!”

    莫惊春一招祸水东引,倒是把自己撇清得干干净净。

    这考试类型的变化,其实还真的和莫惊春有一点联系,毕竟那是他谏言的。不过陛下会改成那日的行事,也非常独特。

    莫惊春可不敢居功。

    原本以为今日会是一场硬仗,没想到连薛青都被陛下尥蹶子骂了一顿,这事便暂时按了下去。

    当然因为坊间的传闻,皇家还是张贴了皇榜解释一二。

    被捉去代笔的人就是张千钊。

    张千钊那一手文章其实写得极妙。

    张千钊多少还是有点苦闷的,没想到之前花费了那么多心思,结果反而是无用功。只是还没有等到别人安慰,他自己就已经想明白了,这一次科考其实暗地里盯着的人许多,分明没有出现考场舞弊的事情,还要生造一个出来,不正说明陛下这改得好吗?

    相较于自己的苦心被浪费,总好过真的出现科举舞弊的事情。

    在那之后,陛下派人严查此事的风波,顺藤摸瓜挖出来了好些个藏在底下的人,只不过他查到这里之后便将那些人严格处理,就没有继续下去,仿佛只是一个无声严厉的警告。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

    朝会结束之后,莫惊春被帝王叫去了御书房。

    大家也不觉得奇怪,因为刚才莫惊春正因为考生的问题被言官攻诘,如今陛下招他进去询问也是正常。

    只不过莫惊春觉得有些不正常。

    帝王朝会的反应就有些奇怪,不知为何看他的次数远比之前还要多,而且有些时候神情还略有些古怪,或是高兴或是不满,变化的速度太快,就好像因时而变……按理来说,今日朝会最是要紧的就是疑似考试舞弊的事情,等这桩事情处理结束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大事,为何陛下会有这样的反应?

    莫惊春垂眸,难道和今日早上陛下所使用的次数有关?

    [难道和今日早上陛下所使用的次数有关?]

    几乎就在莫惊春步入御书房的时候,他的心声就在正始帝的耳边响起。

    正始帝:“……”夫子会发现也是正常。

    “夫子今日之事,可有什么看法?”帝王背着手在窗台前背对着莫惊春,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莫惊春:“陛下,臣以为此事必然有人推波助澜,而且或许与之前追杀席和方的人有些瓜葛。”

    席和方至今都没想起来,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被人追杀,当然不定就是因为那个猜想,又或是真的就是激|情杀人,也说不准,只是这些事情都毫无定论,如今他已经有了功名,到底比之前安全了许多。

    在考试结束后,席和方就已经跟莫惊春提出了搬出去,只不过那时候还没有确切的名次下来,莫惊春就拦住了。昨夜,席和方以为连累到莫惊春的时候,又再次提出了此事,这一回莫惊春就应下了。

    正始帝转过身来,不知道为何给莫惊春,看出了几分高兴的模样。

    “既然夫子这么说,那也就有了追查的方向。”他平静说,“只不过这小子到现在倒是白白浪费了你救他一命。”

    莫惊春:“臣下救了他,也并不是为了让他报答。他既想不起来,往后入朝为官时,能够好生为陛下效力,这才要紧。”

    他在公冶启转过来的时候,视线下意识往上移动,定在了公冶启的眉间。

    这个动作非常细微,就算是往日敏锐的公冶启,也很难觉察到。

    帝王的耳边其实非常聒噪,因为关于莫惊春的声音,源源不断地流入他耳朵,平日里要是有人敢在他耳边这么胡咧咧说上长篇大论的话,他定然要暴跳如雷。

    可是如今这一次是他自己选的,他也只能听着,而且有些时候这个心声还会暴露莫惊春一些小心思小想法,而这也正是夫子绝对不可能和他说的事情。

    比如说之前的“俊”,再比如说,陛下突然意识到,夫子原来都不敢直接看着他。

    因为莫惊春现在的心声正在叭叭叭泄露出夫子正看着正始帝眉心的事实。

    顺带还把他不看的原因也揭露了。

    其实正始帝长得非常俊美。

    那锋芒毕露,凌厉逼人的美丽让人不敢直面,又因为帝王自身外露的威严气势而让人常常忽略了其漂亮的表象不谈。

    毕竟除了圣上的长辈,谁又敢轻易跟帝王说上几句家常话呢?

    从前先帝还在的时候,不少老臣跟先帝的关系其实非常不错,私下偶尔也会开玩笑拉家常,甚至谈一谈儿女的教育问题,可现在,谁敢和正始帝说这些?

    一朝天子一朝臣,不外如是!

    朝中不少重用的老臣年纪都太大了,平时跟陛下压根说不到一起去,而那些新进的官员实在年轻不能立刻大有,只能压在各个位置上,慢慢磨练出来。

    这就导致了新皇登基后威严有余,和气不足。

    他本也不是那样的人。

    谁要是敢说正始帝和气,百官都要先笑一笑。

    因着他的脾气,平时提起正始帝,大多也只会说陛下威严深重,陛下异常威猛云云,当真没几个会提及陛下的长相,毕竟做皇帝的长得再好看又如何,那也是皇帝啊……又不是平时私底下还能说说小话的同僚。

    正始帝在觉察出夫子这点避让后,踱步走到莫惊春身前,惊了莫惊春一惊,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又犹豫地看向帝王,似乎是猜不透陛下想要做什么。

    可正始帝的心思要是能随随便便猜透,他也不是他了。

    只见他两根手指掐住了莫惊春的下巴,动作算不上强硬,却也让他顺着这力道不得不抬起脑袋,两人对视了一眼,莫惊春就下意识想别开头,但碍于那两根手指的缘故,他的动作幅度并不算大,眼角余光还停留在陛下的脸上。

    皇帝非常满意,注意到自己这张脸对于莫惊春,着实有一定的蛊惑。

    怨不得他后来顶着这张俊脸装可怜总是能屡屡得逞,原来夫子在也是个好“好颜色”的人。

    莫惊春要是知道了,帝王随下的判断,定然是要叫屈的,这世上谁又不喜欢看起来漂亮好看的人呢?

    虽然正始帝更像是一头威武凶猛的恶兽。

    尽管他的皮毛油光华丽,异常漂亮,可实际上却是个张口就能吞人有着血盆大口的凶残之物,再是如何美丽,本也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存在。

    “陛下?”莫惊春实在是不喜欢这种被动仰着头的姿势,不自觉推了正始帝。

    正始帝:“我在想……夫子什么时候会抛开那些无谓的顾虑?”

    莫惊春苦笑:“那怕是无法。”

    [诶,我怕是无法如陛下这般浓烈]

    正始帝紧紧地盯着莫惊春:“为何不行?”

    莫惊春坦然地说道:“您可以肆意,臣不行。”

    [您可以肆意,臣不行]

    “倘若我要夫子,抛下一切不管呢?”

    “绝无可能。”

    [绝无可能]

    这接连几句的声音几乎是重叠在一处,让正始帝分不出究竟是他先说话,还是心声音先响起来。可正因为心声如此,更能说明莫惊春话里的真实性。

    正始帝紧蹙眉头,视线在莫惊春身上逡巡,难得扎人得紧。

    就在莫惊春真的忍不住要动手的下一瞬,帝王突然撒开了手,后退一步说道:“夫子……”

    “陛下!”

    殿外,刘昊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声音略显急促,应该是有什么要事。正始帝有些不耐地让他进来,刘昊连忙欠身说道:“陛下,大皇子先前受了风寒,太后说想让您过去看一眼。”

    正始帝漠然说道:“身体不适,那就让御医过去看看,寡人能去作甚?”

    刘昊看了眼正始帝,吞吞|吐吐地说道:“太后宫中,有几位世家女郎……”

    正始帝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但也在预料中。

    自从太后窥见了他的念头后,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

    正始帝:“他今年三岁了吧?将他挪出来,挪到……景仁宫。”他背着手在屋内踱步,半晌说道。

    刘昊脸色微变,“陛下,大皇子如今还身体不适……”

    “那就等他身体好了再搬!”

    正始帝冷冷地说道。

    刘昊那叫一个着急。

    在他看来,如果皇帝一门心思只在莫惊春身上的话,那大皇子公冶正就是独苗苗一个。尽管陛下确实不喜欢大皇子,可皇帝也就这么一个儿子,养在太后身边,总好过挪出来养在景仁宫。

    虽然分宫独住是个恩宠,但前提是有人教养啊!

    以陛下的脾性,怎可能会让人去教养大皇子?

    这年纪还小的孩子,就如同捏泥巴一样没个正形,得好好教养才能有用。如果随意糊弄的话,等长大成了歪脖子树,就更加不可能扭回来了!

    莫惊春听出了正始帝的冷漠与打算。

    大皇子养在太后身边不是不行,但是太后倾注在大皇子身上的心血,会分移了太后和正始帝的亲情,他不喜。二来,正始帝也不希望大皇子和太后走得太近,尤其是让大皇子成为张家的又一个助力。

    为此,他想要提前隔开太后和大皇子,也是有由头的。

    然最是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正始帝不在意。

    因为不在意,所以他压根不在乎大皇子会不会养歪。

    这也正是刘昊着急的缘故。

    这本来不关莫惊春的事情,他也无意插手皇家事,可是方才刘昊提及的年岁……才三岁,比安娘也大不了多少。

    [唉……]

    正始帝敏锐地看了过去,“夫子同情他?”

    莫惊春没料到正始帝这么敏锐,一下子就看着他。

    但是他又有种古怪的感觉,认为陛下会知道他的一切想法是理所当然的,莫惊春眼神微眯,又觉得不对。这两种奇怪的念头撕扯着他,让莫惊春回话的速度慢了一些。

    莫惊春斟酌着说道:“大皇子今年三岁,如果陛下好好教养的话,或许……”

    [也不知陛下到底还记不记得当初的事情]

    [我不可能让一个不学无术的人靠近桃娘……]

    [罢了,看陛下这模样该是不记得,不正是好事吗?]

    [可不能发生这么荒谬的事情]

    [将来想让桃娘嫁给她喜欢的郎君……]

    当初的事情,不学无术,桃娘,荒谬,嫁娶……

    这几个字眼从莫惊春的心声滑向正始帝,让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那不像是高兴。又不像是不高兴。

    仿佛有隐约的暴虐浮现在眉头,却又是另外一种强烈的掌控欲|望爬升到眼底。那都并不十分强烈,却让莫惊春蓦然觉得这是一头危险的巨兽,下意识升起了后退的感觉。

    正始帝猛地盯着莫惊春,将他还未成型的动作钉在了当下。

    莫惊春:“……”

    他微眯起双眼。

    是他错觉吗?

    为什么总感觉今天的陛下似乎全知全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正始帝若无其事地看向刘昊,淡然地说道:“罢了,他既然岁数还小,就让他在太后宫中住到六岁再搬出来吧,到时候寡人会派人去教导他,总不至于六岁都不能一个人独住吧?”

    其实刘昊想说别说是六岁,正常皇子都会到八岁才会离开母妃身边。

    但是皇帝这突然的让步,就已经比之前的结果,不知好上多少。刘昊连话都没说就欠身退了出去,在外头将陛下的口谕告知太后宫中的来人。

    刘昊苦笑着说道:“如果不是方才在里头宗正卿劝了劝,不然陛下正打算将大皇子挪到景仁宫去住呢。”

    太后宫中的女官脸色微变。

    大皇子在太后的宫里住了这几年,虽然不得陛下喜欢,可到底是太后亲手养出来的,多少有了点情分,要是听到陛下想将大皇子三岁就挪到景仁宫,那必定是不愿意的。

    但是刘昊所说,方才陛下的想法已经被劝阻从三岁延迟到六岁,虽然也是小了点儿,但多少有了些缓冲的余地,女官在心里记住此事,与刘昊又说了几句,才匆匆离开,带着宫人赶往太后宫中。

    太后的宫殿显得异常肃穆安静,因为大皇子生病的事情,就连那几个被她招来宫中的女郎也不敢随意走动。

    女官匆匆地越过外头步入殿宇的时候,正看到太后抱着哭闹不止的大皇子在劝哄。毕竟孩子岁数还小,吃了点苦药就受不住了,太后多少也是心疼,抱着他坐在软榻上哄到他慢慢睡着了。

    太后脸上有点疲倦之色,她让人将睡着的大皇子带了下去,这才看向一直安静站着的女官秀灵,“皇帝说了些什么?”

    太后当然清楚,正始帝是不会过来的。

    之所以让女官过去,只不过是为了提点一下皇帝,至少记得他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女官行礼,“太后娘娘,奴婢去的时候,御书房正有宗正卿在与陛下商谈要事,故而是刘昊进去说话。”刘昊与她是平级,倒不必称他的官职。

    “陛下听闻此事后,说是想要将大皇子挪去景仁宫,不过后来被宗正卿劝住了,说是等到六岁之后再做决断。”

    女官没有添油加醋,只是非常平铺直叙,将对话内容说了出来。

    这也是太后喜欢派这个女官过去的缘由,她和皇帝的关系有些微妙,偶尔有些交流并不能直接对面,那就需得转述的这个人不能有太多自己的情感。太后深知他这个儿子的宿疾,许多事情对他来说都是一个禁|忌,为了不再刺激他,这两年她也逐渐养成了习惯。

    “宗正卿?哀家记得上一个是庆华公主的驸马吧?”太后自言自语说道。

    前朝的官员职位轮换,太后是不怎么上心的,毕竟那是前朝的事情,只不过宗正卿这个位置对宗亲来说接触交道比较多,上一个,她还记得是个喜欢和稀泥的老好人。

    庆华公主要强了这么多年,最后选择了一个与他兄长脾气有些相似的人下嫁,是当时许多人都预料不到的。

    太后还记得当年她曾经问过庆华公主的意见,生怕她受了委屈,可是这位小姑子却难得柔和了脾气,拉着她的手说话,“嫂子,我如今这身份,天下要什么没有,我何须娶一个和我脾气不对味的夫婿呢?”

    太后当时怎么说来着?

    “……你是嫁的那个。”

    “哈哈哈都一样,”庆华公主淡笑着摇了摇头,“他也不需多有能耐,待我好就足够了,旁的事情我是不想再多沾。”

    想到这些陈年旧事,太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着不想再碰皇室阴私的庆华公主,到底还是因为长公主的关系又踏入了此局。正始帝最终放过她,也是为了先帝和太后的缘故。

    当时皇帝还有些不情不愿,太后笑骂了他几句,“你本也不打算对她动手,何必在母后这里作态?”

    正始帝从一开始就是放纵庆华公主,若她真的协助那两位皇子踏入皇宫,他当然会毫不留情,可既然她最后没有动手,那这事儿便也算了。

    正始帝就是这个脾气。

    对于他不看重不在乎的人,他是更是冰冷的漠然,就如同大皇子。

    “似乎是莫家的人。”

    “莫家?”

    太后花了点时间倒是想了起来,毕竟莫家父子三人同朝为官,有两个在外打仗,余下的那个还曾经做过帝王的太傅,也还存着些记忆。

    “哀家记得,当初陛下想起莫惊春的时候,回来还同哀家说,这人呆板古怪,着实没趣,这好几年过去了倒是又不同了。”

    这两年她也是知道皇帝宠幸的那一批人与先帝并不相同,也听说宗正卿时常入宫的消息,此前平定是五皇子叛乱的事情,就与莫家有关。

    太后只是没将莫惊春和宗正卿的位置联系在一起,所以才有些惊讶。

    女官:“陛下待莫家总是有些亲厚的。”

    太后慢慢说道:“莫家两位将军如今正在外头为朝廷拼死作战,陛下善待莫惊春也是正常,更别说他有曾经是陛下的太傅,也有着有师父的名义。”

    不过此刻太后倒是记住了莫惊春的名字。

    毕竟她知道帝王执拗起来是一桩多么可怕的事情,他方才既因为大皇子生病的消息而打算将他挪到景仁宫那边,说明正始帝当时是一定要这么做的。

    他是颇有些言出如山的意味。

    既然能够被莫惊春劝回来,此人在陛下心中总归是要紧的。

    那头刚刚出宫的莫惊春要是知道太后的所思所想,必定是要驳一句。

    陛下什么时候言出如山了?

    正始帝可常常是自食其言!

    身为最深的那个受害者,莫惊春表示他有话要说。

    今日朝上的风波被帝王摁住之后,之后的发展也正如莫惊春预料的那样,除了抓住几个为首的祸头子陛下并没有再多做什么。

    虽然事情解决了,但是席和方来还是深感愧疚,过了两日之后就决定搬出去,只不过莫惊春想了想,最终还是饶出了一家属于名下的院子租给他。

    不租也不行,不然席和方也不能接受。

    席和方对此感激不尽。

    他知道莫惊春是为了他着想。

    事到如今,他们还不能找出幕后的主使究竟是谁,而当初曾经在客栈袭击他的那个人被扭送官府之后没多久,就已经在官府里服毒自尽了,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牙齿的缝隙里藏了一颗毒|药。

    正因为那个人的死讯传来,所以莫惊春才觉得就算席和方出去了,也不一定安全,那住在莫家名下的院子里,多少也是个震慑。

    薛青也曾经上门来找过席和方一回,不过席和方当真是想不起来,薛青在问过后,也没再说什么。

    毕竟薛青那一双眼可真是锐利,寻常人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他认为席和方说的是实话。

    眼下快到四月,席和方已经被被点去翰林院修习。

    这对于科考进去的学子来说,可谓是一种荣耀的事情。

    翰林院里面不知藏有多少书籍,而且大儒尤其之多,在那里读书,可比席和方当初在族学里的时候要学到更多。

    倒不是说世家的族学就如此拉垮,只是因为当时席和方的身份尴尬,有些不通不懂的内容也不敢找师父再教问一遍,只能靠着一股劲儿死读。

    要说他的天赋也实在是好,这样也能让他得中。

    他已经读了大半月,逐渐熟悉了这样的日子,莫家还派了个小厮帮忙,寻常衣服做饭的事情不用他管,如此他在读书上花费的时间也就更多。

    这日出了翰林院,他不紧不慢朝着西街走去,他要买些笔墨纸砚,然后再去书店交上这段时间誊抄的书籍。

    他来带的盘缠已经花费得差不多了,再加上他租下莫家苑子所需花费,如今身上虽然不算身无分文,但也没几个钱。抄书,正是他的一条出路,当然等月底考试,他要是能够考中前三,那自然还有奖励,就无需再为钱财奔波。

    只是还没到西街的时候,他就先遇到了自己的族兄。

    窦原。

    席和方脸色微变,揣着手站到了一边朝着他行礼。

    长幼有别。

    他作为弟弟,见到兄长是需要侧身行礼的。

    “哼,我差点以为你都不认得我这个兄长了!”窦原脸色不大好看,“我问你,你在方歌楼出事的时候怎不与我来说?”

    他那模样,更像是来寻仇的。

    席和方苦笑:“族兄已经助我良多,总不能事事都劳烦您出面。”他这一回能够入京赶考,其实多少也是族兄帮忙,他才能出得了门,不然那家里头可有几个巴不得他困死在族内。

    族兄入京是另有要事,家里头对他的安排并不在仕途上。

    窦原:“那你也得看清楚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那莫家是你能够招惹的?你可知道陛下对此人信重非常,你去他府上难道是想和家里头对立?”他的声音透着几分奇怪的紧绷,席和方听在耳中,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们说话的这个地方地处偏僻并无什么人来往,不然窦原也不敢说这么直白。

    世家心里头对这两年正始帝的一些举措,有些不满。

    永宁帝还在的时候,至少会为了安抚世家,而将太子妃的位子给了焦氏。而正始帝登基之后,迟迟不将太子妃立为皇后不说,甚至后来还废弃了太子妃焦氏,这岂不就深深打了世家的颜面?

    焦氏可是世家之首。

    说到底世家是异常看重声名的。

    焦氏出了这样的事情,尽管其他世家对他心里很是同情,可是这几年他们家的女子要出嫁,就显得难了些。

    这个难处并不是说没有人敢娶他家的女儿,事实上想娶焦氏女儿的人趋之若鹜。但是对于同为千古世家的那些子弟来说,这几年他们会优先选择其他的姓氏出身。

    倒是可怜了他家的儿女。

    席和方:“族兄不必担心,如今我已经从他家里搬了出来,宗正卿也只是怕我再次出事,方才伸出援手,我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话里话外都是在撇清他跟莫家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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