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静。
佐川麻弥脸色惨白的看着才十六岁的高中生泷泽原幸代乖乖伸出双手, 然后被人铐上冰冷的铁铐。
在那瞬间,她感觉自己浑身力气都消失了。
“我们还真是不走运呢。”
有着蜂蜜一样眸色的温和女性语气充满了无可奈何的自嘲味道,她扬起一个难看的笑容, 嘴里说着不甘心的自语, 看着少年的侧脸:
“如果只有横滨的废物警察在场的话,就一定——”
就一定……能顺利蒙混过去吧?
“……”泷泽原幸代沉默着,然后他轻声开口 :“麻弥姐,这样就很好了。”
佐川麻弥没有回应。
被称为“废物”的横滨警察们脸色都不太好看。
领头的小山警官重重的低咳了一声,板着脸:“这位小姐,你是从犯,你也逃脱不了罪责,你现在的发言可能会在法庭上被加重惩罚, 还请你慎重开口。”
“确实如此。”佐川麻弥虽然这么附和着,神情却没有丝毫的惊慌。
她的语气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但看向小山警部的目光却非常冷淡,“那你们还在等什么呢?需要我自己给自己拷上手铐吗?”
佐川麻弥和泷泽一样伸出了自己的手。
不管最终怎么判,至少现在, 从犯也是要一块被逮捕的。
与此同时, 属于孩子的稚嫩嗓音着急的响起。
“等一下, 请等一等!”
茶茶向前小跑冲了几步,她唐突的挤了进来, 结结巴巴又努力大声的开口。
作为解开谜底的小小功臣,她理所当然的被所有大人关注着。
哪怕提出这种要求, 也依旧被许可了。
——当一个人展露出他的独特之处后,总能突破一些先入为主的印象, 赢得别人的尊敬和一定的话语权。
没人会在尘埃落定的时候吝啬给一个聪慧却迷茫的孩子寻求答案的时间。
茶茶抿着嘴, 双手抓着自己的衣摆。
十岁大的女孩左右看了看泷泽原幸代和佐川麻弥的脸, 耷拉着她那对被迷茫和无措填满的狗狗眼,干巴巴的喃喃开口问了一句:“……为什么?”
茶茶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得知什么答案。
“为什么?”
她又重复了一遍。
对茶茶来说,她的感性和理性好像分开了一瞬。
在解开谜题的时候,她就像是在理性的完成一道学校布置的习题。不,准确来说,不用限制的全力动脑筋,不停的通过观察纠正自己的分析……这个过程对茶茶来说,在趣味性上甚至更有趣一点,
动态视力惊人的女孩一点点捕捉着另一个人的微表情和微动作,靠无数的真话和谎话的判断进行言语动作逻辑的反向推测,然后用推测的结果拼凑名为真实的拼图、将目标心底真正的想法和试图隐瞒的真相一点点剥离出来。
甚至还可以通过对方开口时的细节,侧写对方的心理。
不需要考虑情感的因素,能够单纯的思考和追求答案——对于茶茶这样智商不低的人群来说,就像是一场有趣的游戏。
茶茶从很早的时候就能够理解自己的不同之处,幸运的是,在拥有异于常人的洞察能力的同时,她同样拥有极高的情商,和一个能够永远包容她的家。
茶茶最喜欢的咒灵爸爸说:我的小女儿拥有一对看穿内心的眼睛,和最宽容不过、能够原谅理解一些人类小毛病的心。
越能看懂真相和谎言的人就越容易了解人类的虚伪一面,也越发容易产生厌倦心理。
但茶茶不一样。
她有爱在心底作为火种,她是北泽家不会熄灭的小太阳。而太阳只会将糟糕的东西焚烧殆尽,只留下光芒和温暖。
所以。
比起对人类社会中无处不在的谎言和虚伪产生厌倦,共情能力很强的茶茶会更倾向于去理解对方撒谎和展露虚伪的原因。
没人无坚不摧,也没人永远都是正确、不犯错误的。
而这样的共情能力,也让第一次遇见凶杀案的茶茶产生了迷茫和动摇。
因为在她的观察侧写中,不管是佐川麻弥还是泷泽原幸代,都不像是传统意义上的恶人。
他们更像是被逼到无路可走了。
“……”佐川麻弥顿了顿。
她低头看向小小的、茫然的女孩,虽然知道正是对方揭露了一切,将他们送往了牢狱,但佐川小姐注视茶茶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温和柔软。
用雪纺材质花朵纹的大肠发圈束了个蓬松的低马尾的女性蹲了下来。
她看着满脸茫然和无措的茶茶,露出了歉意神情。
佐川麻弥没有直接回答女孩的问题,只是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对不起,让你看到了那么可怕的事情。”
“我这样的人……吓到你了吧?真的非常抱歉。”
歉意是认真的。
不是谎言。
温柔也是认真的。
对方是真的非常喜欢小孩子。
茶茶定定的看着佐川麻弥,“你们遇到很糟糕的事情了吗?除了这样做……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佐川麻弥垂着眼眉:“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喔。”
“我也有努力寻求过公道,然而换来的只有一次次失望,我每天都要看着那个家伙得意洋洋的脸,已经忍受了大半年了。”
“我啊,有两个弟弟,不过都没有血缘关系。”
“我们只是孤儿院出身、一起长大,不过原幸代被收养了,我成年后独立出来工作了,剩下的最小的那个……他还在孤儿院里,我本来打算赚够钱、有稳定住所就把他接出来的。”
“然而还是太迟了。”
“那个家伙,用非常糟糕的方式……夺走了我们最年幼的弟弟的性命,孤儿院那边却只用意外搪塞。”
麻弥模糊了“非常糟糕”的具体内容,她语气平静:“因为那家伙傍上了黑|道组织,普通人根本得罪不起,而警察都是废物,什么都做不到,就和前段时间黑手党大肆杀害红发的孩子一样,什么都做不到,哪怕是缥缈的神明都要比政府有用。”
对[血腥的七日]与[神隐的七日]都有所耳闻的外来警察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沉默了。
横滨政府在横滨当地的公信力究竟跌落到什么层次……现在已经可以轻易看出来了。
佐川麻弥在这种时候还笑了笑:“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的忍耐已经抵达了极限,唯一让我后悔的,只有没能及时阻止原幸代……杀人这种事情,本应该让我来完成的,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