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醉一愣。
炉鼎之体……这么说倒也没错,但神鸟的体质比炉鼎还要特殊,毕竟炉鼎不会一年四季都在发情,还要散发信号引人前来。
他抬起眼,警惕地看向对方。
楚厌的魇术果然能力有限,骗骗寻常修士还好,到了医修面前就会大打折扣。如果被青如认出他身负神鸟血脉,那么他的身份必将暴露无遗,不得不考虑提前对裴千鹤出手了。
青如见他半晌不吭声,还以为他耻于谈及这个话题,忙解释道:“抱歉,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只因炉鼎体质与常人不同,若你当真是这等体质,我便要对药方做出调整——如果你不想说,就当我没问。”
何醉思考了一下她的话——她话里只字未提“神鸟”二字,应该是把他当成了普通炉鼎体质。
如果只是这样,还有回转的余地。
于是他试探道:“若我说了,青如长老能帮我保密吗?”
青如点头:“那是自然,我已经施了隔音诀,我二人在这里说些什么,再不会有第三个人听到。”
何醉犹豫半晌,终于垂下眼帘,低声道:“青如长老猜得不错,我确实体质特殊,但还请长老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不要告诉溯玄仙尊。我自幼因为体质问题常被人另眼相看,好不容易踏上仙途,拜入晴霄派,只想当个普通人,如果在这种时候出了岔子,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而且溯玄仙尊刚刚收我为徒,若是传出他新收的徒弟是炉鼎之体,我怕……怕会影响仙尊的名声。”
青如沉默下来,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怜惜,这人分明体弱至此,满身伤病,自己不知道过了多少苦日子,挨了多少另类的眼光,却还要顾及他人,不想因自己影响别人的名声。
她越想越心疼,不禁发出一声叹息:“我明白了,我会替你守口如瓶,但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你这身体本就比常人弱上不少,还弄了一身的伤,回去以后一定好好修养,修炼什么的都先放一放。”
何醉听她这么说,顿时肩线一松,像是放下心来,他如释重负地冲对方笑了笑:“多谢长老。”
他这笑容太过明亮,青如被他一晃,简直心都要化了,忙移开视线:“你稍等一下,我这就去给你配药。”
何醉安静坐着,也不催促,他似乎很冷似的,双手缩进袖中,整个人看上去格外乖顺,见了就让人心生怜爱。
他看着青如忙前忙后,好像不忍打扰,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弟子想问……我的脉象可还有其他异常?”
“其他异常?”青如停下正在分拣仙草的手,“倒是没有,你具体指什么?”
“没什么,只是随口一问。”
看样子,青如没能看出他身体是否有孕,否则定会告诉他——倒也难怪,距离那一宿荒唐才过去数日,就算他本体是只鸟,但平常毕竟是人身,再快也不能三天就怀上的。
何醉一时不知是该放心还是该担心,他心中思绪不停,眉心也跟着微微皱了起来。
“好了,”青如把配好的仙草放进储物锦囊里,递到他手中,“时间不早了,回去早些休息。”
“多谢。”
青如把他送出青荷居,刚一出来,就碰上等在外面的裴千鹤。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裴千鹤已在这里等候多时,发梢肩头都落了薄薄一层,他好像打算亲自送何醉回住处,撑起仙术为他阻挡寒气,并低声询问:“感觉好些了吗?伤处可还疼?”
何醉微笑起来,像个尊师重道的好徒弟:“弟子没事,让师尊担心了。”
这一声“师尊”喊得裴千鹤瞳孔微缩,他本欲落向对方肩头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转而凑近他的脸颊,用指腹帮他擦去了唇角一点残余的血迹。
他这动作极为轻柔,却还是把何醉碰得一愣,后者漆黑的眼眸中透出些许茫然,好像不知该怎样对待这般亲昵的举动。
裴千鹤意识到自己越界,忙抽回手:“抱歉,本座千年不曾收徒,刚收你为徒第一天就见你受伤,有些……情难自已。”
他眸色幽深,瞳孔深处映着对方的影子,也不知透过面前之人看到了谁。
何醉装作没懂他眼里的情绪,依然冲他微笑着:“师尊待弟子这般好,第一天就送我这么贵重的玉佩,弟子都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
“不用感谢,”裴千鹤道,“这是为师应做的。”
他说着,一道仙法将何醉送回住处,温声安抚:“你受了伤,这几天就好好休息,至于袁崇,为师定会严惩,明日一早就让他滚出晴霄派。”
他顿了顿,又问:“真的不想搬去主峰吗?若是离为师近些,便不会再被人欺负了去。”
何醉摇头:“被师尊保护才能不被欺负,那不是弟子想要的,师尊放心,弟子会努力修炼,凭自己的实力保护自己。”
裴千鹤神色复杂。
这话……和那人的口吻几乎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