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 宫人进屋布膳,顺带整理屋子。
内殿光线昏暗,厚厚的幔帐将床榻遮得严严实实, 黎阮窝在江慎怀里, 被他战术性变出来勾引江慎的耳朵和尾巴已经收了回去。
小狐妖和人相处久了, 勾引人的法子也学得越来越多,用得越来越熟练。
“还不起, 不饿吗?”江慎听着外头的响动,轻声问他。
黎阮把脑袋埋进江慎怀里,声音懒懒的, 有点哑:“再躺一会儿。”
江慎失笑:“黏人精。”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小狐狸竟是这么个黏人的性子, 尤其是这段时间,似乎越来越黏他了。
还有今日的行为……
江慎曾听说过, 有些小动物以气味识人, 在繁衍求偶阶段,会极度依赖另一半的气味, 倒是与小狐狸近来的举动有些相似。
看来,他还得让郁修替他找些讲述如何饲养狐狸的书本回来。
江慎在心里想。
他没把这话太放在心上,但黎阮听完却有点在意。
“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黎阮小声问他。
冷静下来之后, 他也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太任性了。
江慎今天是去做很重要的事, 事关他自己的太子之位,皇帝对他的态度,甚至还有以后朝堂的走向。江慎在做这么重要的事, 可黎阮一心只想着自己舒服, 还在他屋子里捣乱。
“没有不好。”江慎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我说过的, 你在我面前做什么都可以。”
亲吻一触及分,少年不满足地抬起头,江慎一笑,重新覆上了他的唇。
短暂而深入的一吻过后,江慎才道:“而且,你喜欢我,愿意依赖我,我很开心。”
黎阮眨了眨眼。
可是那样的话……他觉得更不好了。
黎阮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有没有达到江慎当初想要的那种喜欢的程度。他只知道,在凡间的生活很开心,留在江慎身边的日子也很开心。
这样的开心,时常会让他忘记自己来凡间的初衷。
他原本,只是想在江慎身边,吸取他的精元,顺利把肚子里的崽子生下来,然后……
回到长鸣山继续修炼。
可是现在,他还怎么回去呢?
江慎只离开了大半天时间,他就难受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整个人都快疯了。黎阮都想不起来,当初把江慎的记忆抹掉,自己在长鸣山独自生活的那一个月,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要是没有江慎,他该怎么办呢?
黎阮忽然觉得有点委屈,伸手把江慎抱得更紧。
“怎么了?”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变化,江慎轻轻抚摸黎阮后颈,低声问,“你在想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江慎时常提醒自己,妖族和人是不同的。他们的思维方式,会遇到的困难,以及烦恼,身为凡人的他很多时候无法预知。
所以,他需要更加小心,才能不让自己的小狐狸受到一点委屈。
“我只是在想……”黎阮在江慎耳边轻轻道,“我要是再也离不开你了,该怎么办呀?”
他今日的反常,黎阮猜测是与肚子里的崽子有关系。
这小崽子在他们双修之后,长得比先前快很多,已经几乎要成型了。这段时间,黎阮需要的灵力也越来越多,所以,在江慎许久不在他身边,他灵力得不到补充时,心绪才会那么急躁。
可如果只是这样,只要让江慎回到他身边就好了,他根本不需要跑那么远去找他,也不用黏着他双修。
明明都是他自己想要的。
是他想要江慎。
江慎抚摸着黎阮的脊背,听了他这话正在思索着什么,没等他回答,却感觉锁骨处传来轻微刺痛。
是被人啃了一口。
“嘶。”江慎捏了捏少年的后颈,“看来我不止养了只小狗,养的还是一只爱咬人的小狗。”
“就咬你。”黎阮凶巴巴道,“你害得我不正常了。”
殿门被重新合上,是布菜的宫人离开了。
江慎翻了个身,把少年压在身下,扣住手腕细细亲他:“嗯,是我不对。”
亲了亲嘴唇,又偏头贴上耳根:“可是喜欢就是这么不正常,我也很喜欢你,该怎么办呢?”
黎阮气鼓鼓别开视线:“我没有特别喜欢你。”
“嗯,是我特别喜欢你。”江慎语调里含着笑意,还有点不讲道理,“是我特别特别离不开你,所以你也不能离开我。”
黎阮:“可是……”
“你很担心吗?”江慎抬起头,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调笑之意,“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会让你不得不离开我吗?”
黎阮抿了抿唇。
“应该……不能算是不得已的理由吧?”黎阮小声道。
的确算不上,因为这不过是他的一念之差。
之前把江慎抹去记忆送走的时候,阿雪问他想要飞升,还是想要江慎,他就没能想得清楚。就算到了现在,他还是想不清楚。
黎阮从没有一次这么希望自己能找回记忆,想起来当初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飞升,只有他想起来了,他才能把两件事比较,看出孰轻孰重。
现在这样,他根本选不出来。
“那就还是有一个缘由的。”江慎轻轻叹息,“与你来的地方有关吗?”
黎阮点点头。
江慎:“还不能告诉我?”
黎阮不说话了。
最早没有告诉他,是因为担心江慎生气。但他现在知道了,江慎是不会生他的气的,就算生气,也不会气到不要他。
事到如今,是他暂时还不想说。
在他没有把事情想清楚之前,他不希望说出来让江慎平添烦恼,也不希望……江慎左右他的想法。
阿雪说得对,这件事只能他自己做决定,任何人都干涉不了。
也不能依靠任何人。
“你不用管我了。”黎阮想明白了,挣开江慎的怀抱,翻身坐起来,“我会自己想办法的,你不用担心。”
黎阮向来就是这样,无论有什么烦恼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想不明白的事,宁可先放一放,也不愿意一直与自己较劲。
他心情放松下来才觉得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咕噜叫,披起衣服想下床:“快吃饭吧,一会儿就要凉了。”
但脚一沾地,却觉得一阵酸软从脚心一直传到脊髓,险些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