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只能上长鸣山求助林见雪。
林见雪懂炼丹续命,但毕竟不是治病救人的大夫,曹闲清求助无果,只能再回到村里。可当他回来的时候,村中已经报了官,要将病患送出村子,统一医治。
曹闲清自荐想跟着一块去,给病患们继续治病,却被官府回绝,还将他赶出了村子。曹闲清放心不下,偷偷跟着官差去了隔绝病患之处,却发现……
“他们根本没有给病人用药。”曹闲清重重叹了口气,“那时这附近几个村落已有二十余人患病,他们将那二十余人全关在一个院子里,每日只派人去送一次饭,根本没有请大夫,也没有用任何药。”
江慎眉宇紧蹙。
黎阮诧异:“他们怎么能这样?那不是让病人们活活等死吗?”
“是真的。”少年低声道,“我爹爹也在里面。”
“我爹爹是最早患病的几人之一,他被带走的时候已经站都站不起来了,我很不放心,所以偷偷跟着官差去过一次。”
他低下头,没有继续说下去,神情却有些难过。
曹闲清又道:“那几日我一直在那附近徘徊,官差怕被传染,都不敢靠那院子太近。我便趁他们不备,翻墙进去给病人换药。”
“后来就遇到了这孩子。”
“那几日村中还不时有人发病,被关起来的人我们救不出,但不能再让其他人被关。于是,我们偷偷将他们从村子里带出来,藏在此处。可是……”
可是,没有治愈良方,这些人的病情还是只能慢慢恶化。
曹闲清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弯下腰,将方才那发病的庄稼汉往破庙里拖。
他双手微微发着颤,似乎没什么力气,拖行得很缓慢。
“曹大夫,我帮您吧。”少年走上前去。
“不成,你别乱碰。”曹闲清连忙喝止他,“早告诉你了不要总是来这里,村中哪里有病患与我说一声就是,万一你也染上……”
他说到这里,话音一滞。
他又抬头看了看少年放下的衣袖,眼神沉下来:“把你袖子挽起来我看看。”
少年把手臂身后藏:“我……”
曹闲清闭了闭眼。
他将庄稼汉拖回靠破庙门边的凉席上,转身走了进去,再出来时,手中已经拿着一个小小的药罐。
他把那药罐塞进少年手里,道:“这药该怎么涂你是知道的,你这就回去,这几天都别出门,也别接触任何人。你爹那边我会照顾,去吧。”
“曹大夫,我——”
少年的话还未说出口,黎阮好像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回头往破庙外看了一眼。
江慎注意到了,问:“怎么了?”
黎阮道:“外面有人。”
他此言一出,破庙内的几人皆是一惊。
“难道是跟着我们过来的?”少年急道,“可刚才我看过,守在村子外的官差都走了呀,怎么可能……”
黎阮摇摇头:“不是跟着我们来的。”
他方才在来的这一路上都有悄悄感应四周,他们来的时候,后面是没有跟人的。
少年:“那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把你们一网打尽!”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有人用力踹开门。
来人一身官差打扮,正想冲进来,抬眼却看见院子里那满地病患,又生生止住脚步,站在门口喝道:“师爷白天就发现,有人偷偷混进病患的院子,给那群人换药。好在师爷神机妙算,判断此事不可能只有一人所为,一直等到此时,才终于将你们当场抓获。”
“……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曹闲清问:“你们跟踪我?”
“自然。”那人又道,“曹大夫,我们盯你好长时间了,没想到你居然躲在这个破庙里。如今证据确凿,你……”他说到兴起险些又想踏入破庙,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进来,喝道,“你出来,随我们去府衙走一趟!”
“你们……”
曹闲清刚想开口,江慎朝他摇了摇头,往破庙大门方向走了几步:“我能不能问一句,这位曹大夫犯了哪条律法,要被抓去府衙?”
“怎么是你?”
来抓曹闲清的,正是白天江慎和黎阮在榕下村碰到的那个官差。
他皱了皱眉,又喝道:“白天我就觉得你们俩鬼鬼祟祟,原来和姓曹的是一伙的!那正好,一并带走,交由师爷发落!”
压根没打算回答江慎的问题。
江慎敛下眼,略微想了想,又问:“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你口中那位师爷,是不是姓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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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官差都是胆小的,到底没敢进那破庙,也没敢将曹闲清救回来的那些病患都带走。
最终只是押解着四人往山下走。
曹闲清的状态依旧很不好,走路时步履不稳,摇摇晃晃,有些跟不上。他身后的官差没什么耐心,每走几步就推他一下,将人推得险些跌倒。
但就算这样,他还是不让少年扶他。
江慎眉头微微蹙起,看向他身后的官差:“我劝你别再推他了。”
官差呵斥道:“哪来的臭小子,马上就要蹲大牢了,还敢对官爷指手画脚?”
江慎收回目光,冷冷道:“你要不怕染病,大可继续。”
那官差一怔,看了看曹闲清的满身血污,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在衣摆上擦了擦手。
没敢再碰他们中的任何人。
江慎与黎阮并肩走着,偏头低声问:“走得累吗?”
“不累。”黎阮道,“我刚吃了你的精元呢,这会儿有劲着呢,还能打架。”
想起黎阮方才是怎么吃的精元,江慎轻咳一声,别开视线。
黎阮又问:“他们说的那个师爷,你认识吗?”
“算不上认识。”江慎淡淡道,“前些年我在京城路遇一个恶霸强抢民女,把人扭送到官府,就是那位吴师爷接的诉状。那时我向他表明过身份,他向我保证会将那恶霸依法处置。”
黎阮一听他这么说,就猜到其中应当有隐情,连忙问:“他不会把人放了吧?”
“差不多吧。”江慎提起此事,语气隐隐不悦,“我那会儿事务繁忙,没多久就把这事忘了。后来再去调查时才知道,那恶霸原是京城一个富商家的公子,与老三交情甚好。老三知道他入狱的消息,与官府会了一声,随便赔了点钱便将人放了。”
他轻嘲一笑:“后来老三还特意找到我,说那被强抢的民女已经嫁给了那位富家公子,连孩子都怀上了,让我不要再追究。”
“也是我那时对老三太心软,加上此事过去已久,当事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日子竟然过得还不错,我要是再管下去,不是就要成棒打鸳鸯?只能这么算了。”
黎阮抿了抿唇。
他悄悄伸出手,牵起江慎垂在身侧的手:“但我觉得你最开始做的是对的。”
“我知道。”江慎笑了笑,“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律法是律法,人情是人情,一切想越过律法行事的人,都该付出代价。”
黎阮看向远处,山下的好几个村落都是一片黑暗,只有一个院子外面还亮着火把:“就是不知道,那位师爷还记不记得你。”
如果还记得,肯定会吓一跳的。
如今天色已晚,京城早已经宵禁,任何人不得入城。官差没法将他们押回府衙,但好在因为最近的怪病,府衙在这附近留了间院子处理事务。
现下那师爷便住在院子里。
官差将他们押在院子外等着,有人进里屋去叫门:“师爷,师爷?人都抓到了,您要现在审吗?”
屋内没有动静,约莫是还没睡醒。
黎阮打了个哈欠。
虽然今天吃过了精元,但他近来被江慎培养得作息极其规律,除了两人亲热的时候,其他时候晚上都睡得很早,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这么晚还不睡觉了。
还是有点困的。
黎阮揉了揉眼睛,也不顾在场还有许多人,摇摇晃晃就往江慎身上倒,被后者顺势搂进怀里。
“干什么呢!”抓他们回来那名官差见了,不悦道,“让你们在这儿等着师爷提审,不是让你们在这里拉拉扯扯的,给我分开!”
他说着还想上手把黎阮拉开,江慎搂紧怀中少年,轻巧一个侧身躲过。
“呵,就你会功夫是吧?”那官差冷笑一下,又扑上来。
那官差的确是会点功夫的,可他那点功夫在江慎看来就是三脚猫了。江慎搂着黎阮步步后退,几个回合下来,官差连他们的衣摆都没碰到一下。
但这样一来,黎阮也休息不好。
他困得有点闹脾气,生气道:“干嘛不让抱啊,你是不是家里没得抱,所以见不得啊?”
周遭传来几声压低的笑。
“你——”官差被他气得够呛,大喝道,“你们笑屁啊,我媳妇在家乖着呢,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老大别气。”人群里,不知谁开口说话了,“我们只是想起来,上次嫂子是不是把你拎着耳朵,从府衙打到家里来着?”
院子里的哄笑声更大了。
“都闭嘴!”官差面红耳赤,道,“都给我上,把他们俩分开!”
为首的下了令,官差们便不再嬉笑。
纷纷围上来。
“无论嫂子再凶,老大还是对嫂子一片痴心啊。”人群里,又有人道,“这小子生得这么漂亮,老大竟然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啧啧……”
“可惜了,从那种地方抓回来,不是可能染病,就是要坐牢。”
“那还是坐牢好,能随时去探望。”
最后说话这人是个身形矮胖的官差,言语轻浮,话语中的调戏之意毫不掩饰。他说话时,眼神还一直往黎阮身上打量,带了点不怀好意地笑。
就连与他们一同被抓那少年都看不下去了:“你们到底是官差还是土匪,怎么能如此——”
他话音未落,江慎忽然上前,一脚将最后说话那人踹倒在地。
“你这双眼睛,这条舌头,如果不想再要,我现在就可以替你割了。”江慎冷声道。
江慎这一脚没留力,那官差只觉这一脚仿佛有万钧之力,摔得连爬都爬不起来,捂着胸口好一阵没说出话来。众人手忙脚乱去扶他,但更多的人则围在了江慎和黎阮面前。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啊!”
周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正要动手,前方的屋门忽然开了。
“大半夜的,在这儿吵什么呢?”出来的那人年过半百,头发已经花白了。他显然是刚睡醒,只在里衣外头随便披了件外袍,困倦得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为首那官差连忙迎上前,道:“师爷,这人殴打官差,我们正要教训他呢。”
“殴打官差,谁这么大胆子啊?”吴师爷说着,慢悠悠往院子里看去。
然后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男人。
江慎立于原处,重新把黎阮搂进怀里,抬眼与吴师爷对视。吴师爷愣了下,低头揉了揉眼睛,再抬头,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太太太——”
官差接话道:“太不懂规矩了!”
“我去你的!”官差被吴师爷一脚踹开,因为用力过猛还险些闪了腰。他身上的外袍落地也顾不上了,扶着老腰往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在江慎面前:“太太太——太子殿下!草民拜见太子殿下!”
他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方才被江慎一脚踹到地上那官差直到这时才缓过气来,听见师爷这句话,险些又厥过去,恍惚道:“他他他……是太子?那他身边那个……”
他声音本是极低,但瞒不住听力远超凡人的黎阮。黎阮还靠在江慎怀里,察觉到江慎这会儿好像真有点生气,抬起头来。
他其实不太在乎凡人怎么说他,但他不希望江慎生气。
“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啊。”黎阮偏头看向那人,笑嘻嘻道,“要叫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