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了擦小狐狸哭得湿漉漉的脸,帮他抚平乱糟糟的绒毛,没再说什么。
黎阮终于渐渐从那难过的感觉里抽身出来,脑袋在江慎怀里蹭了蹭,还有点委屈:“我平时不会做梦的。”
他小声道:“做梦的感觉真讨厌。”
“抱歉,我不该让你独自待在这里。”江慎道,“是不是有点害怕?”
“可能是吧……”
黎阮低低应了一声,这才发现他腹中依旧是鼓胀的,灵力也还在持续流失。
他方才被梦中难过的情绪包裹着,竟然连身体的不适都没有注意到。
黎阮低头摸了摸肚子:“它怎么还没出来呀……”
“嗯,还没有。”江慎也伸手覆上去,感觉到那蓬松柔软的皮毛下方,有个小东西正在以一定频率,轻轻抽动着。
公狐狸没有产道,所以林见雪在走之前给黎阮施了法,让胎儿可以自由从他腹中剥离。直到现在都没出来,只有一个原因……
灵力还没吃够。
这也是江慎必须来这里的原因。
不知为何,小狐狸腹中这孩子比寻常妖族的孩子需要的灵力更多,想让它顺利出生,还不知要耗费黎阮多少力量。
为防止黎阮力量耗尽,必须有个能随时让他吸收精元的人在场。
江慎抚摸着小狐狸轻轻抽动的腹部,也觉得有点气恼。
这小混蛋。
临到要出生了还不安分,又在让他的小狐狸吃苦。
黎阮不知他在想什么,情绪平复下来后,身体的不适重新席卷上来。但有江慎在场,好像又不像刚才那么难熬了。
他伏在江慎怀里,低声问:“你的伤怎么样了,没事了吗?”
“没事。”江慎道,“阿雪已经帮我治好了。”
虽然……那位大妖来传消息的方式实在简单粗暴。
江慎在太极殿受了沈无为一击晕倒后,期间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总之,再醒来时,就是被那白衣青年从东宫的床上一下拎起来,冲着耳朵喊。
“你家小狐狸都要生了,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去?!”
……吓得江慎险些一口气没缓过来。
“那你就这样出宫了,不会被人怀疑吗?”黎阮担忧地问。
江慎道:“有郁修在呢。”
那倒霉的侍卫统领,如今又不得不易容成江慎的模样,眼下正躺在东宫的床上装病呢。
黎阮眨了眨眼:“可是我也不见了呀?”
江慎:“你也有人代替。”
黎阮与他对视一眼,反应过来:“哦,小白。”
那小白猫当初变的苏家小姐几乎以假乱真,连最熟悉的亲人和丫头都骗了过去,是有些演戏的底子在身上的。
假扮黎阮一段时间,应该不成问题。
黎阮放心下来,但腹部的阵痛变得越来越明显,他有点没力气说话了。
江慎也不再说话,手掌顺着黎阮的脊背轻轻抚摸。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肚子里那小崽子还是没有要出来的征兆。
黎阮又想哭了:“它怎么还不出来呀。”
江慎心中也有些着急。
他知道凡人分娩大多不太容易,有些分娩不顺的,甚至疼上一整天都有可能。但他没想到,妖族也这么困难。
是因为小狐狸的灵力不够吗?
那他……
江慎想到了什么,低声问:“小狐狸,你现在……能变回人形吗?”
小狐狸轻轻点了点头。
下一刻,江慎怀中一沉。
黎阮没有精力再去隐藏妖气或改变样貌,如今仍然是青年模样。他蜷缩在江慎怀里,那张漂亮的脸上疼得没什么血色,额前出了一层冷汗,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拎出来,瞧着十分可怜。
江慎将他放到床上,低头轻柔地吻他。
吻过小狐狸通红的眼尾,湿漉漉的脸颊,柔软的嘴唇。他在嘴唇处停留了很长时间,青年仰起头,汲取什么似的,努力回吻他。
江慎略微抬起头,轻声问他:“还要继续吗?”
黎阮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他眼眶通红,声音里带了点哭腔:“要。”
“那我轻一点。”
他动作的确极轻,这么多次以来,这大概是江慎最为小心翼翼的一次。只是单纯想给予小狐狸精元,没有那些恶劣的想法,也没有故意折腾他。
那种感觉犹如潮水般漫上去,渐渐盖过了黎阮腹中的疼痛。
结束时,江慎怀中一轻,黎阮又变回了原形。
他正想将小狐狸抱回怀里,却见对方腹部忽然浮现一道鲜红的光芒。
那光芒十分柔和,光晕慢慢变大,将小狐狸整个拢进去,而后,又从他的身体里慢慢剥离出来。
光芒彻底剥离的一瞬间,江慎清晰的感觉到周遭山体开始颤动,外头黑沉沉的天空倏地电闪雷鸣。但他的感觉还不够明确,他没有看到的是,整座长鸣山的精怪皆在一瞬间苏醒,方圆百里,一切有灵之物皆受到惊动。
长鸣山东麓,林见雪睁开眼。
“一出生就是大妖,难怪怀着这么费劲呢。”林见雪“啧”了一声,又笑着感慨,“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好的天命了。”
洞府里,那道光芒在半空中飘荡片刻,又飘回了江慎面前。
江慎下意识抬起手去接,光芒缓缓落在他掌心。
光芒散去,他掌心多出个软乎乎、湿漉漉的小东西。小东西还没有睁眼,只有他的手掌那么大,身体安安静静的蜷着,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极轻极细的“嗷呜”了一声。
江慎眸光柔和下来。
黎阮含糊问:“它出来了吗?”
“嗯,出来了。”江慎用一只手把小狐狸搂进怀里,再将捧着那小崽子的手伸到他面前,“你看。”
黎阮前前后后被折腾了大半天,已经一点力气都不剩了。但他仍然勉强撑起眼皮,想看看这折腾了他好几个月,几乎要了他半条命的小东西。
可他刚看了一眼,就又想哭了。
“怎么这么丑啊……”
江慎:“……”
江慎看着掌心那只绒毛稀稀拉拉,黑黢黢的,小老鼠似的狐狸幼崽,轻咳一声,安抚道:“只是……有点特别,不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