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峰上, 学宫掌宫、花家人以及黎阳皇室来人齐聚一堂。
慕从云一行被人引入花厅,当先便瞧见了坐在主位上的青年人。约莫三十岁上下,一身绛色华服, 肤色略深,五官带着些许异族人的深邃, 撑着膝盖大马金刀坐着,看过来的一双眼睛如同鹰隼凌厉。
应当便是赤王姬留。
在姬留左侧, 则坐着掌宫姬炀, 姬炀下首,则是并不陌生的花震英与花千锦父子。
慕从云一行刚踏入花厅,数道目光便齐齐看来。带着探究打量以及不明意味的目光注视让他本能感觉不适,但这样的场合决不能有半分的露怯,他冷着脸神色无半点波澜, 只周身的气势越发冷冽沉凝了些。
抬起眼眸不闪不避地瞧回去, 慕从云不卑不亢地向掌宫姬炀行师生之礼:“掌宫。”
至于赤王,他虽是皇子,但一则他并未主动表明身份, 二则皇室与西境大宗门之间并非从属关系。黎阳皇室的势力在凡人间或可称王,但在修真界却仍需要各大宗门辅佐, 实则更趋近于合作关系。
玄陵作为道门之首, 与黎阳皇室亦有往来。掌教与师尊与黎阳皇帝都是以平辈论交。那他面对赤王, 自然也无需低一头。
因此慕从云便只做不知对方身份,当先在姬炀右手边的空位坐下。见他坐了, 关聆月等人也随之落座。
他们的座位与花氏父子正好面对面, 金猊坐下时, 忍不住朝那父子俩翻了个白眼, 侧脸和肖观音咬耳朵:“真晦气。”
肖观音煞有介事地点头。
师兄妹两人的动静虽然刻意压低, 但在场之人都是耳聪目明的修士,自然将金猊这句话听在了耳朵里。
慕从云等人自然只当没听见,花氏父子露出愤怒之色,赤王姬留则若有所思地凝着金猊,唯有掌宫姬炀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出声打破了沉凝的气氛,向慕从云一行介绍道:“这位便是赤王,赤王与羽衣候是旧相识,对羽衣候再熟悉不过。陛下听闻了昨夜之事,才特意叫赤王来做个见证。”
慕从云这才朝对方拱手示意。
赤王回以一揖,目光则全然落在了金猊身上。
金猊被他看得浑身不得劲,故意反瞪了回去。
赤王与他对视片刻。忽然起身走下来:“相貌确实和羽衣候一般无二,就是这性情么……”他话语顿了顿,目光反复扫视着金猊。
金猊不快:“性情如何?”
“性情着实差了十万八千里。”赤王爽朗一笑,语气多有赞誉:“羽衣候贵气天成,行事有度,断然不会这样的……”他斟酌片刻才寻了个合适的词:“肆意。”
金猊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听赤王所言,边上的花震英忍不住开口道:“殿下有所不知,羽衣候魂体有损伤势未愈,已然不记得从前之事,失忆之人性情大变也是有的。”
“家主说得也有理。”赤王赞同颔首,又坐了回去,询问道:“金道友可还记得自己的来历?”
金猊没好气道:“自然记得。”
“我自小长在中州,无父无母,在市井间吃百家饭长大。十岁左右时在破庙中结识了一名老道,那老道说我骨骼清奇要收我为徒,我当他是骗子不同意。那老道便教了我几样小戏法便走了,我就靠着走街串巷变戏法挣口饭吃。后来听人说玄陵招收弟子,伙食待遇十分之好,我想起那老道夸我骨骼惊奇,便去试试。谁知一去便被收下了。拜入玄陵后我又打听到无妄峰清静事少,废了不少劲儿才拜入师尊门下呢,”
他似乎很是得意自己的好运气,说得眉飞色舞。
慕从云也想起他入门之时,微微颔首道:“没错,确实如此。”
那时候师尊只有他与关聆月两个弟子,掌教总说无妄峰太过冷清,便趁着师尊带着他出门云游时,挑了四五个弟子塞进了无妄峰。
后头他们半路上遇见百里鸩,救下了肖观音带回玄陵。师尊还找上掌教很是理论了一番,最终只留下了金猊一个。
当时金猊是几个弟子里根骨最好的一个,只是这些年来他总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这才落下了进度。
“玄陵待我恩重如山,我生是玄陵人,死是玄陵鬼。有些人想要威逼利诱我冒名顶替是万万不可能的。”他扬起下巴,鄙夷万分地扫了对面的花氏父子一眼。
“你!”花千锦气得脸都涨红了,想说什么却被花震英抬手止住。
“羽衣候伤势未愈,这些记忆说不得是有人灌输给你,你自己都不曾知晓。”花震英起身,朝赤王拱手道:“这些过往皆可派人探查核实,只是太费时间。我倒是有一办法,可快速确认。”
“什么办法?”赤王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羽衣候原是无上天境小成的强者,魂体受损后方才导致境界跌落记忆缺失。只需探一探他的魂体,便可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