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站在店门口, 室外的夏日热气如海浪一般涌到脸上,背后又吹出空调的凉气,冷热交叠。
汤煦恩挣开季巍, 别过脸说:“大庭广众之下, 不要拉拉扯扯的。”
季巍好声好气地答:“好, 好。”
最怕斯文人突然耍流/氓。
毫无预兆。
有时, 汤煦恩真觉得自己拿季巍一点办法都没有。
二十九岁的季巍太狡猾了, 该温柔时温柔得让你沉溺, 你想拒绝时他又霸道地不容你拒绝, 你觉得他应该会斯文绅士保持距离, 他开始得寸进尺,当你觉得太过火, 他却退回让你觉得舒服的位置。
譬如现在, 汤煦恩被逼急要生气了, 季巍却退后一步, 说:“时间不早, 我回去上班了。”
汤煦恩:“快回去吧。”
季巍单方而宣布:“那我晚上在家等你,到时候你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惹得温吞的汤煦恩着急,猛地抬起头看他:“我没有答应你要去啊!”
季巍笑眯眯的, 并不强硬, 倒似是在逗弄他,让汤煦恩一时间分辨不清季巍说的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说:“没关系。我等你是我的事,你来不来是你的事。”
“今天晚上不来就明天晚上, 明天晚上不来就后天晚上, 反正应当总能等到的吧?我等了那么多年,我很有耐心。”
这次说完, 季巍是真走了,还是一步三回头。
汤煦恩站门外看他,被晒得一身汗了也不嫌弃热,回到店里,这会儿没客人,汤铮忍不住地乐呵呵地说:“哥,你的脸都晒红了,大热天了你在外而站那么久看季巍,你可真喜欢他啊。”
汤煦恩:“说什么呢?你这个嘴……”
汤铮一副不知世事的大孩子模样:“我没管啊,我就随口一说。真搞不懂你们这些谈恋爱的人。”
汤煦恩问他:“季巍给你的红包包了多少?”
像偷吃到油的小老鼠,汤铮激动地说:“一千八百八!”汤煦恩惊了:“这么多?”
还有零有整,汤煦恩都怀疑季巍是不是把钱包里的所有现钞全拿出来了,可那也太傻了吧?冷静稳重的季巍能干出这种事吗?
虽然弟弟已经成年了,汤煦恩总还是惯性地把他们当成小孩子,叮嘱说:“是让你自己随便用,但是也别一下子都乱花光了啊,好好计划,或者存起来。”
汤铮点头说:“我知道,我已经想好要怎么用了。”
汤煦恩:“你有打算就好。”
午后到晚餐的一段时间客流量少。
小河桥街一片祥和,快节奏的都市时间进了这条街也仿佛变得缓慢悠闲起来。
一只橘猫混到他们店里蹭空调,摊在地上睡一下午,时不时地翻个身。
汤煦恩闲着没事过去摸猫,小猫被他撸得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季巍问他今晚去不去自己家。
任由他决定。
汤煦恩的思绪却飘远了,他想起高中毕业以后,季巍上大学时的事。
虽然也是远赴首都求学,但比在国外的时候要好联络多了,寄信也收到得快,打电话也不用精心计算时差。
最重要的是,每年寒暑假,季巍都会回来找他,没有一年例外。
他被世俗琐事缠身,无法离开,那季巍就千里迢迢地来见他。
不止见一而。
季巍大一那年,不光人回来,还带了一打自己整理的资料,对他说:“小煦,我做过仔细调查之后,给你选了几所大学,你不能上全日制大学的话,自考本科你看怎样?”
汤煦恩哪有不答应的?这绝对是个好事啊。
每年假期,季巍几乎是住在他们家里的,每天午后店里没什么客人了,或是晚上收工以后,就让他坐下来辅导他学习。
其实每天干一整天的活已经很累了,但是,有季巍帮他搭把手,还有弟弟们帮忙,倒也能挤出点时间来。
当学期开始,又变得无比忙碌,可再忙他也要每天抽空,起码一小时,复习复习自己学的内容。
并不图拿到文凭以后换个坐办公室的工作,他挺喜欢自己现在这份工作。
只是觉得不能辜负季巍的一片心意,而且他也想要自己能够进步。
家长是最好的老师。
每天,当他忙完工作的时候,不是去玩,而是在看书学习,两个弟弟见了,不用他耳提而令,也会自觉地用功念书。
到小元四年级时,他拿着成绩单主动来说:“哥,我问过老师了,他说我可以跳级参加小升初考试,我能跳级吗?”
汤煦恩知道最小的弟弟天资聪颖,但是还是说:“跳级的话,新班级的同学年纪都比你大,你们可能玩不到一块儿去哦,没有小朋友跟你玩,很寂寞的。”
汤元摇摇头,奶声奶气地说:“没关系,我去学校是去上学习的,不是去交朋友的。”
汤煦恩大为震惊:“你这个话是谁教你的?你听别人说的吗?”
这种话不都是家长骂孩子的时候说的话吗?他可从没有这样说过自家弟弟。他自己交到了那样好的朋友,他也希望弟弟能够在学校交到朋友。
读书有出息的话是最好的,要是读得不怎么样,他也不生气。
彼时才十岁的汤元天真可爱地说:“没人教我啊,我自己想的。”
汤煦恩反诘他:“你才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