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原帝要死了?
元里恍然大悟, “怪不得……”
怪不得蔡集这么急匆匆地往外运送财物家产,原来是因为他也知道建原帝要死了。
建原帝一死,天下大乱, 他这是生怕他们因为他之前做的事报复他啊。
元里跟楚贺潮道:“蔡集这是准备跑了。”
楚贺潮冷漠地道:“跑就跑, 一个蛀虫而已,有他没他无二样。”
元里点头,“他走了, 我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安排新的广阳郡郡守了。”
说完, 他就沉思了起来。
楚贺潮捏过他的脸, “想什么呢?”
“在想你我父母该怎么办。”元里含糊地道, 拍下了他的手。
他的父母在汝阳县,离洛阳还有一日的路程。若是洛阳兵变或者发生了什么大事,他的父母尚有准备的时间。但楚王夫妇却在洛阳之中, 楚贺潮坐拥着十三万的大军伫立在北疆幽州,无论新的上位者是谁, 都不会轻易放楚王夫妇离开,他们会拿楚王夫妇来牵制楚贺潮。
元里有些担心楚王和杨氏,但看着楚贺潮还能跟别人喝酒的平静样子, 也猜到楚王应当还给他递了话。
果然, 楚贺潮淡淡地道:“他们会在天子去前离开洛阳,与你的父母一同赶来幽州。”
元里惊讶道:“我的父母也一同前来吗?”
“没错, ”楚贺潮捏了捏他的后颈, “你远在幽州,又立了不少功劳, 天下一旦大乱, 难保不会有人挟持你的父母以此来威胁你。况且元家与楚家已站在一条绳上, 我的父母亲一旦逃走, 难保不会牵连到你的父母。”
元里若有所思的点头,叹了口气,“只怕父亲他不愿意过来。”
汝阳县相当于他们的大本营,耗费了元颂无数的心血,恐怕只有乱世当真要波及到汝阳了,元颂才会过来。
希望他的父母亲能被说动,赶来幽州吧。为防万一,他明日也给家中去个信吧。
楚贺潮又捏了捏他后脖颈,将洛阳的局势告诉了他。
建原帝病重后,外戚李立与监后府的宦官蠢蠢欲动,彼此发生了多起争执,都想要在建原帝死后扶持傀儡皇子上位争夺皇权。
建原帝子女缘薄,膝下只有三个皇子,大皇子已经二十三岁,原本应该是最好的接任人选,但是在建原帝病重的时候,大皇子已经提前一步病逝了。
对外说是病逝,但终究如何他们心里都清楚,只是不知道大皇子的死是外戚的手段还是宦官的手段。剩下的两个皇子一个刚刚十二,另一个只有七岁,哪里能稳住在风雨漂泊中的北周。
他们终究会成为外戚和宦官政治争夺中的挡箭牌。
元里听完这些,不由变得有些消沉,沉默的不再说话。
楚贺潮察觉到了他的异常,问道:“怎么了?”
元里还是不说话。
楚贺潮强硬地抬起他的下巴,“吱个声。”
元里缓慢地道:“我有点难受。”
楚贺潮皱眉,忽然双臂一伸,把青年抱到了自己身上趴着,哄道:“难受就亲我一口。”
元里:“……”
楚贺潮“嘶”了一声,“怎么又掐我。”
元里懒得搭理他。
男人的手在元里脊背上摩挲着,一下又一下,声音懒散而满足,“说说,怎么难受了。”
“族长太公……”元里把脸埋在楚贺潮的脖颈处,声音沉闷,“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要是早知道建原帝会在今年病逝,要是早知道……要是早知道……
可谁也无法早知道。
之前在知道族长太公要为了他、为了家族病逝时,元里只觉得沉重压抑,他哭不出来。但现在,他却眼睛湿润,染湿了楚贺潮肩口处的一块衣服。
明明可以不用死的。
人最难受的不是重于泰山的死去,而是明明为家族牺牲了,却发现自己死得轻如鸿毛。
楚贺潮感受到了元里无声的眼泪,他粗糙的手指摸着元里的后脑勺和额角,又去一点点擦掉元里的眼泪。
“别哭了,”他亲亲元里的头发,“哭得我心疼。”
是真的在疼,一抽一抽的。
元里在他的安抚下,眼泪反而更加止不住。他埋着头不起来,双手环着男人。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喟叹一声,声音低沉又温柔,“等以后回汝阳,我陪你去拜祭族长太公的坟,好不好?”
元里已经收了情绪,又陷入到了情绪崩盘后的尴尬阶段。他感受到脸下衣服的潮湿,脸皮发烫,默默地点了点头。
楚贺潮道:“乖。”
元里抖了抖:“……你是不是太麻犯了些。”
麻犯是肉麻在这个时代的说法。
楚贺潮面红耳赤,臊得耳根子红,“我跟我媳妇麻犯几句还不行?”
元里看他要恼羞成怒,就说行行行,又往他身上蹭蹭眼泪。
楚贺潮余光瞥了一眼,嫌弃地道:“怎么把鼻涕也蹭我身上了。”
元里认真地道:“我没流鼻涕。”
楚贺潮敷衍道:“嗯,你说没有就没有,那鼻涕都是我流的。”
元里手又痒了,“本来就没有。”
楚贺潮压下他的脸亲了一口,“没事,就算流鼻涕我也喜欢。”
元里:“……”
他被气得直接把楚贺潮给踹下床了。
*
次日,元里叫来了刘骥辛和周公旦两位谋士,同他们说了蔡集将要逃离幽州的事。
刘骥辛闻言后沉吟片刻,问道:“主公是想放他离开,还是……”
元里毫不犹豫地道:“杀了他。”
经过肖策敲响的警钟,元里清楚地明白,决不能对祸患仁慈。
蔡集就是这样的一个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