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贺潮本想和他戏耍一番, 一听元里这话就头疼了,他揉揉眉心,无奈地问:“什么是屯田之策?”
元里认认真真跟他解释:“屯田之策是指将荒芜的无主农田收归, 招募流民和士兵按军队的编制编成组,由我们来提供土地、种子、耕牛和农具,由他们开垦耕种,获得的收成由国家和屯田的农民按比例分成。如今幽州、并州内的豪强士族都因为战乱逃走了, 咱们手里有大把的无主土地, 正好能够实施屯田。”*
楚贺潮若有所思, “那岂不是同雇佣佃户一般?”
“差不多吧, ”元里想了想, “但屯田有军屯、民屯之分。民屯主要便是农耕产粮, 军屯则以攻防为主,在不打仗的时候耕种获取粮食, 使军队自力更生。”
楚贺潮拉着他到椅子前坐下。
元里是个成年男人, 但这点儿重量对楚贺潮来说并不算什么。楚贺潮环着元里, 亲吻着他的后脖颈,“可以。这是个好办法, 还可解决路途遥远而运粮不便之事。”
“痒……”元里缩缩脖子往前躲了躲, 不高兴地回头看了一眼楚贺潮, “你胡茬扎到我了。”
楚贺潮挑眉,又故意拿下巴扎了扎他脖子。
元里从他腿上跳下去,让林田端盆水和刀来, 他要给楚贺潮刮胡子。
工具很快备齐, 楚贺潮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仰头, 一脸享受地配合媳妇。
元里把毛巾敷在他下巴上, 吓唬他道:“别动, 要是我不小心一个手抖,你可就破相了。”
楚贺潮一动不敢动,生怕元里手一抖,他这张英俊的脸就毁了。
元里给他刮着胡子,继续道:“咱们给屯田民土地、农具、耕牛、种子,获得的收成只用给官府六成,剩余四成则百姓自己收着。若是百姓用私牛耕种,那收获的谷物就给官府五成便好,你觉得如何?”
楚贺潮嘴唇动动,“好。招募流民屯田,是强制还是自愿……嘶。”
元里讪讪地拿起刀,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下巴上那一道渗血的浅浅伤痕,无辜地道:“我不是让你别动了吗?”
楚贺潮额角一突一突,一字一顿道:“是你问我话的。”
元里心虚,也不说话,就眨着眼看他。
楚贺潮知道他是在装模作样,又气又是好笑。外人都道元乐君是个稳重风趣的名士,心有大义,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意味深长。但在他这里,元乐君皮得都快要上天了。
他心里哼笑一声,佯怒,“还装?”
元里抿唇,“你又凶我了。”
楚贺潮哑口无言,忍不住笑着将他拉过来,讲着道理:“你把我下巴都划破了,我凶你一句都不行?元乐君,咱们讲点对错。”
“那你也刮我一下,”元里唉声叹气,可怜地朝他扬下巴,“轻点,哥。”
楚贺潮心都酥了,哪里舍得刮他,抬手轻佻地拍了元里屁股一下,坏笑,“没事,尽管刮。来,继续说说你那屯田之策。”
元里更加小心地给他刮着胡子,“自然是自愿的了。”
历史上的曹操也屯过田,最开始也强制过,但一旦强制,百姓一怕得不到收获,二怕军事编制的压迫,多有逃亡之举。后也改了强制为自由应募。
元里以商囤资,如今香皂制作的少了,白砂糖和细盐的商路还源源不断,他底气比曹操多,不需要强制流民屯田。
他准备售卖完最后一批香皂,以后就不往外贩卖香皂了,只供自己人用。毕竟世道越乱,香皂的市场越少。反之白砂糖和细盐则价值越高,米粮价也会一路高升。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说的便是如今的北周,”元里叹了口气,“屯田制虽然会让流民和士兵吃些亏,但至少有一个安安心心种田的地方。”
吃亏?楚贺潮不这么想。
如今已是乱世,天下饿死的人不知凡几。大量流民食不果腹,大片荒田无人开垦。实行屯田制,百姓有一个安定的耕田环境,他们只会无比满足。
流民只要勤劳,就能用官府给的一切东西收获属于他们四成的谷物,还有耕牛代替人力,能耕种更多的土地,获得更多的粮食。
这样做,至少能保证让屯田的流民吃饱,至少能让他们活下来。
而在乱世中能活下来,能吃饱,都已算得上幸福安稳了。
“既然是自愿应募,那便是他们自己愿意接受屯田,”楚贺潮平静地道,“流民的期望不多,能吃饱,有田地可种,就是让他们感激涕零的事情了。”
他挨过饿,在北疆待过许多年,知道饿过头的士卒和流民想的都是什么。
“那便先在广阳郡试一试屯田之策吧,”元里一锤定音,“将广阳郡作为屯田实验区域,招募流民屯田。北疆军和幽州兵从明年春也开始军屯,若是可行,那便将屯田之策遍布幽、并两郡。”
元里曾经做过“土豆实验基地”,所以楚贺潮也明白“实验”这两个字的意思。
“好,”楚贺潮思索了一番,“等战乱结束,这个政策需要废除。”
元里把他最后一点胡茬刮掉,松了口气,“没错,要是天下都太平了还这么剥削流民士兵,这可是要发生暴.动的。好了,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