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里抬起手一看,是一串小圆石头串成了手链。
这一个个小圆石头只有指甲盖那般大,雕刻粗糙,圆得并不规则,一看就是新手所做。色泽不像普通石块那般干枯,反而有些温润质地。
难得的是,这串手链虽然很粗糙,但却被磨得极其平滑,一点儿也不剌手。
元里摸了摸手串,露出了个笑,“这是你做的?”
楚贺潮拉着元里起身,板着一张英俊的脸,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元里,“去交州的船上闲得无聊,随手做的小玩意,你喜欢就戴着。”
顿了顿,他咳了几声,低下声音,“你当初送我的玉菩萨,逃命之时不知道掉哪里去了……你别生气。”
元里心中好笑。
自从收到楚贺潮报平安的信后,那玉观音便被他小心收了起来。见到楚贺潮之后都忘了拿出来,楚贺潮现在还不知道玉观音到了他的手里吧。
元里准备找个机会再把玉观音送给他,这会儿,他只想好好看一看手上的石头手链。
爱不释手地摸了几下,元里发现了一个小秘密,抬头惊喜道:“这上面刻了字。”
楚贺潮面上一烫,连耳朵都赤红了。他匆匆地拽着元里就往人群走去,急躁地道:“等回去没人的时候你再看,这会儿别看了!”
元里憋着笑,“好。”
嘴上这么说着,元里却悄悄地把圆石头翻过来,偷摸去看里头的刻字。十颗石头十颗字,这些字逐渐连成了一句话。
【乐君,我会为你疾奔而来。】
这一次回幽州,元里并没有走渤海回去,而是走内陆河。
每到一地,他都会将天子请出,令州郡官员拜见天子。
天子受郭茂影响,以为元里此举是想让他坐稳皇位,吓得每到一个地方都积极主动地吹嘘元里的功绩,贬低自己的能力,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想要禅位给元里的意思。
元里则配合地一路苦笑摇头,言明自己无法承担重任。
他们倒是还好,但一路的州郡官员都受到了或大或小的冲击。
一些早已看清天下局势,知道改朝换代已不可阻拦的人沉默地闭上了嘴。一些忠君忠于北周的人则认为是元里蛊惑了天子,但他们又能做什么?
他们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天下大势已归于元里,他们只能期盼楚贺潮和元里因利产生嫌隙。但现实和他们想象之中的相反,楚贺潮竟甘愿屈居闻公之下,丝毫不挣这帝位一下。
面对元里所率领的二十余万大军,没有人敢对元里说出一个“不”字。
即便有些不畏生死的清道夫想要用性命来维护北周皇室的地位,也丝毫撼动不了元里分毫。
“天子有意禅位闻公”的消息,如烈火浇油一般迅速蔓延了出去。
这其中,少不了元里部下的推动。
相比于外人,元里的部下们早已激动得犹如打了鸡血。日思夜想,无比焦灼地等待主公和天子归来,等待元里登上最高的位置。
他们比任何人都想要推动元里登上皇位,比任何人都想要看着新朝诞生。甚至为了这个目的,他们就算倾家荡产、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但臣子们也有担忧的事情——那便是他们不确定元里究竟想不想登帝。
刘骥辛、相鸿云等人是认为元里想的,但他们并不能确定。因为元里从来没在他们面前表露过这种野心,而元里的品行又端正而仁爱,对待天子也是尽心尽力。
聪明人总是会想多,尤其在这种关键的事情上,文以刘骥辛为首,武以邬恺为首皆是忧心忡忡,忧心元里若是不愿意登基怎么办。
但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登基一事已经不是元里一个人想不想的问题,而是所有人都推着元里往前,即便元里不想,他们也会为主动为元里披上黄袍,“逼”着元里登基。
因此,在得知元里胜了陈王之后,元里的臣子们便自发地开始造势了。
他们将这则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粮料院也动用到了最大程度,不动声色地控制舆论带领节奏,编造朗朗上口的打油诗在民间传播,令百姓们得知元里爱民之举,勾起百姓们最大的热情和期待,借此造成天下人好像都在热情期盼元里能够登基上位的局面。
哪怕有豪门地主不满元里做皇帝,有世家想要强烈抵制,但一看天下人好像都在说好话的时候,他们就迟疑了。
反对的人以为自己孤立无援,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进而沉默下来,不敢光明正大地与天下人敌对。
随后,在元里还没回到幽州时,幽州、并州、冀州……有关于元里的各种祥瑞开始百花齐放,一个接一个地来了!
要么是白蛇现世,要么是自然形成“天子”两个字的古树,要么是巨大的乌龟……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元里先前在幽州提前预测的雪灾一事,以及元里曾经预测大雨那神乎其神的一幕。
这么大的动静,元里不可能不知道。但登基本来就是他的目的,他什么都没说,只当做不知道部下们做的事。
这样也好,部下替他做了这件事也省得元里自己去做了。如果是元里自己,他真不一定能厚下脸皮给自己弄出祥瑞征兆造势。
这一日,船队经过了荆州。
荆州刺史蒋骉脸色涨红,身后堆积诸多赔礼,亲自带着部下和亲兵等在岸边。
在元里的船只经过时,蒋骉立刻示意众人跪地行礼,而他则是深深行礼弯腰,姿态很低地向闻公赔罪——赔他暗害元里部下相鸿云与王谦之,甚至还想用他们示好陈王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