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贺潮心里有些慌,试探地道:“乐君?”
元里还是不说话。
楚贺潮更加慌神,压低声音道:“媳妇,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
元里不吭声。
楚贺潮将他放下来,转过身和元里面对面,这才发现元里的眼睛竟然红了。
男人顿时后悔了起来,低声下气哄着,“别哭别哭,我以后再也不说这种话了。”
元里看了他一会儿,目光移到了楚贺潮的头发上。
他仔细地从鬓角看到额角,从前头看到发尾,没有看到有一根白发时,紧绷的心神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元里鼻音浓重,“你不老。”
“嗯,我不老,”楚贺潮附和着,“我正年轻力壮呢,每晚龙精虎猛,做得你都受不住,怎么能算老?”
元里皱眉,“你正经点。”
楚贺潮叹了口气,抬手抱住了元里,“我就是害怕,乐君。我怕等三四十年之后,我会先你一步离开。我舍不得你,也怕你难受。”
说着,楚贺潮已经提前忧心忡忡起来,他亲了亲元里的发丝,“如果我走了,你留下来被欺负了怎么办?我看不到也管不了,想要给你出气都做不到。”
他声音低低,裹着风雪,“我怕我帮不了你。”
他这话一说出去,元里心中酸涩得像是吃了十几个还没熟的青果子,眼泪都憋得难受,“不会的。”
楚贺潮也不再说了,他笑了笑,点头道:“好,你说不会就不会。这事以后就不说了。”
元里却知道他心里还会一直记着这事,直到记到他死去。
八年的年龄差始终是楚贺潮心里的死结。
元里脱掉自己右手的手套,也摘掉了楚贺潮的手套,和他手心贴着手心地牵着手。
雪花飘飘洒洒,落在了他们的手上。
元里道:“你是不是觉得遇见我太晚了,能陪我的时间又太少了?”
楚贺潮应了一声,说着情话似的:“我要是能早点遇见你就更好了。”
“可是你我相遇的时候,正是我最好的年纪,”元里笑着道,“不论早晚,能遇见便是幸运。咱们已经相伴了快要十年,谁说无法再相伴五十年六十年呢?”
楚贺潮想着这句“不论早晚,能遇见便是幸运”的话,终于呼出一口气,“你说得对。”
即便楚贺潮觉得五六十年也很少,但这话就不用再说出来惹元里伤心。眼下的日子才需要珍惜,至于以后,那便以后再说吧。
他们相携着一步一步往家走去,白雪落在他们的发上,恍惚之间,好像是他们走到了白头。
来年三月春,元里便启程去往洛阳。
千里长队威仪绵长,其中包括了闻国的公卿、列侯、武将和百官。与此同时,各地的刺史郡守也一同赶往洛阳,准备参加禅位仪式。
凉州吕鹤积极捧场,而在元里的兵力威胁下,青州惠自珍和兖州车康伯也率先对元里俯首称臣。
远在洛阳的郑荣早已在这五年之间将洛阳恢复了从前的繁华,宫殿也修缮完成。
得知主公和天子将在皇宫内举行禅位仪式和开国大典后,郑荣兴奋激动得夜不能寐,督促着皇宫内的宫女内侍一遍遍地打扫宫殿,准备迎接主公到来。
欧阳廷是坐船来洛阳的,速度比元里等人要快。他来到的时候,元里和天子都还没来到。
郑荣知道欧阳廷是天下大儒,更难得的是欧阳廷也懂礼乐,便急匆匆地赶来询问欧阳廷禅位仪式和开国大典的礼仪流程。
郑荣出身不好,没接触过这些上流贵族的礼仪,更何况是新旧朝代更迭的大事,自然办得手忙脚乱。欧阳廷一看,眉头都皱了起来,立刻找来了几个宫里的老太监和一些懂礼乐的老朋友,自己撸起袖子帮忙整理禅位仪式和开国大典。
等元里来到洛阳时,一切已经安排得井井有条。
他站在皇宫门前,看着在阳光之下金光璀璨的巍峨皇宫,笑着带领楚贺潮、父母、臣子,一起走了进去。
禅位仪式的日子定在了八月一日。
元里的龙袍已经制好,如今正加紧地给元里试衣,更改不合适之处。各部都在紧张焦急地准备最后的收尾,力保不能出现任何疏漏错误。
在禅位仪式开始的前一天晚上,所有人都没睡着。
元氏族人犹如在梦中,紧张又期盼明日的到来。元里的部下盼了这一日也盼了多年,哪怕疲劳多日也精力旺盛,恨不得睁着眼到达天明。
这样的日子,他们怎么能睡着?
周公旦、刘骥辛、汪二、邬恺……睁着双眼一直到天亮。
在天蒙蒙亮之时,整个洛阳便开始了忙碌。
八月一是个好天气,微风徐徐,烈日被厚云遮挡,为群臣纳出阴凉。
百官、侯爵、刺史郡守站在偌大的皇宫空地之上,肃穆地等待着仪式开始。
身披盔甲的士卒早已将这里层层围起,十步一人,双目如鹰隼一般扫视里外。
待时辰已到,数道鼓声同时敲响,响亮悠扬的号角紧随其后,乐声传遍整个皇宫。
天子坐在皇位上,开始宣读退位诏书。
这流程先前已经排练过了一遍,天子算是熟悉,退位诏书被政事堂的官员们修改了一番,天子也早已读熟。
在这样的氛围下,天子紧张地咽了数次口水,声音时大时小,但因为群臣肃静,他的话犹如有着回声一般,还是让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朕禅位于闻公元里,望闻公安海内外之心,抚天下之义。予以皇帝慰吾之罪……钦此。”
诏书读完,天子身边的内侍便接过诏书小跑到元里面前,弯腰恭敬地递过诏书。
元里接过诏书,抬头看着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