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梵瞅他一眼,撇开身朝外走去。
拖鞋穿着很大,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声音,程梵的病号服宽松肥大,一直遮到他的屁股。
爬上床他裹着被子,抿着唇无声闹脾气。
谢崇砚朝他走来:“想吃什么。”
程梵双臂抱着,赌气道:“不饿。”
谢崇砚坐在床边,看着他:“生病不吃饭,丑丑的纱布得一直戴着。”
程梵眼皮一跳,张了张嘴:“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谢崇砚伸手替他整理额前碎发,喃喃道:“不让我管你,昨天是谁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救我的猫猫?”
程梵别过脸:“谁?不知道?”
谢崇砚看他赖账的模样,掏出手机:“秦秘书在餐厅,告诉他你想吃什么吧。”
程梵推开手机:“我前几天胃口不好,也没见你担心我问我想吃什么。”
说着,重新躺在床上,越来越委屈:“你现在也别问。”
谢崇砚叹口气:“程梵,我们讲讲道理?”
程梵扫他一眼,没说话。
谢崇砚:“你受伤了,以身体为重。现在不是闹脾气不吃饭的时候。”
程梵:“我现在生龙活虎,没事。”
谢崇砚干脆直接和秦秘书点了一些早餐,安静在一旁等着秦秘书送过来。
程梵被晾在一边,手指在被窝里纠结地交缠,趁谢崇砚不注意,偷偷看他。
忽然间,他看见谢崇砚手腕处包裹的纱布。
猛地起身,惊到了谢崇砚。
他欲言又止,最后闷闷道:“你也受伤了。”
谢崇砚意识到他在说自己的手腕,点头:“无大碍。”
程梵别扭揪着被子:“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还受伤了。”
谢崇砚:“忘记戴手表,被磕到了。”
“笨蛋。”程梵转身看着他:“抹药了吗?”
谢崇砚:“嗯,抹了。”
程梵哦了一声,随后垂着眼,坐在床上抱着膝盖:“谢谢你救我。”
谢崇砚:“应该的。”
半晌,秦秘书送来早餐,摆在餐桌上。
程梵舔了舔唇角,下地走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又最后看了眼虾饺皇,他转身离开,忽然撞进一个结实宽阔的胸膛。
谢崇砚看着他:“我们吃饭。”
程梵乖乖坐到一旁,拿起筷子:“盛情难却,我赏你个面子。”
程梵是真饿了,端着粥碗咕噜咕噜喝着,谢崇砚第一次看他吃饭这么着急。
不过也是,三天没怎么吃东西,应该饿极了,谢崇砚这样想。
“慢点,我给你剥个鸡蛋。”谢崇砚看着他。
“我只吃蛋黄。”程梵挑剔说着。
“行。”谢崇砚替他挑好蛋黄,“小祖宗,请享用。”
程梵挑眉,夹在碗里。
医生上午过来巡视,给程梵做检查。
见他吃得好喝得好,开玩笑说他的病一看就无大碍。
程梵本就不喜欢住院,和医生交流一番,最终决定收拾东西回家养病。
程梵下车时,陈叔心疼坏了。替他拿着片子和药,问东问西。
回屋后,他首先冲了一个热水澡,随后谢崇砚拿着文件来到他房间,想跟他一起挑经纪人。
“这些,都是项枝重新整理,虽然人脉可能不如子叶,但品行你可以放心。”
谢崇砚坐在书桌前,而程梵趴在床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程梵翻阅照片,谢崇砚翻阅个人简介,两人分工也算明确。
“有喜欢的吗?”谢崇砚递给他两张简历,“这两人学历很高,手下目前都没有艺人,可以专心带你。”
程梵拿着给他看:“这个行吗?”
照片上,是一位大约二十七八的温柔男士,带着斯斯文文的银丝眼镜,模样俊朗,看起来脾气很好。
谢崇砚接过,想了想拒绝:“他的简历写他27岁,太年轻,我担心他手上没有优质资源向你提供。”
程梵不然:“慢慢来呗,我们一起成长。”
谢崇砚没理会这件事,兀自给他一张新的简历:“你看她行吗?”
程梵懒洋洋道:“我还是想要刚才的那个人。”
谢崇砚继续不理会这件事,挑别的简历。
一直到深夜,程梵哈欠连天,冒在被子里昏昏欲睡。最终,两人心中有两到三个人选。
谢崇砚替他盖好被子,开启小夜灯才离开。
—
第二天,程梵将程父给他打电话的事情告知谢崇砚。谢崇砚早有打算,让程梵说两人在冷战,自己不愿救济程家,只能靠他们自己想办法。
随后,谢崇砚安排的棋子登场,准备趁机接近程家,取得程家信任。
这些歪歪绕绕程梵听着复杂,所以放心交给谢崇砚处理,很少过问。
谢崇砚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给程父回电话时,谢崇砚就在一旁倾听。
程父得到程梵的主动电话,声音惊喜:“梵梵,上次的事情有消息了?”
程梵:“嗯,我和谢崇砚聊了聊。”
程父:“他那么疼你,肯定同意了吧。”
程梵清了清声音,瞅着谢崇砚:“没,我最近和他吵架了,他没同意。”
程父那边有些着急:“你们怎么吵架了?梵梵啊,你都结婚了,脾气一定要收着点。”
程梵低吟:“不是我主动吵架的,我们的婚姻可能出现了危机。”
谢崇砚眼皮一跳。
这段话,两人似乎没有提前预演。
程父紧张问:“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程梵翘起眼尾,盘腿坐在床上:“结婚这么久,他对我忽冷忽热,估计不爱我呗,心有所属。”
谢崇砚张了张口,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抬头认真看着他。
程父:“梵梵,夫夫感情需要慢慢维系,他现在不爱你,不代表以后也不爱你。”
程梵直言:“以后也估计不会爱我。最近我们在冷战,我几天不吃饭,他都对我不闻不问。”
程父叹口气:“那怎么办?实在不行你去服个软。”
程梵语气不禁上扬:“我才不去跟他服软,给您打电话就是告诉您,那将近十个亿估计没戏了,您跟别人去借吧。”
说完,程梵啪地挂下电话。
谢崇砚道:“演完了?”
程梵:“嗯,临时加了一些戏。”
谢崇砚挑眉:“这算即兴发挥?”
程梵:“算是吧,也可以说是灵感源自于生活。”
谢崇砚点头,想了想:“行,你睡觉吧。”
程梵:“帮我把门关好。”
谢崇砚走后,程梵在黑夜中起身,细软的头发轻轻炸起:“木头!”
—
打发完程家的事,程梵生活重新走进正轨,养伤的同时抽时间练舞,准备SERIY舞蹈大赛。
经纪人已经定下,一位短头发干练的女士,学历很高,品性也不错。
约好首次交流的时间,程梵开启吃吃喝喝的养伤模式。
他和谢崇砚,最近关系又回到了以前,两人最关系最亲密的那段时间。
但仔细一想,又有一点不同。
大概和酒吧事件有关。
其实程梵到现在也不明白,谢崇砚前些天为什么突然冷落他。
在一次练完舞后,程梵独自坐在舞蹈教室,有了大概的猜测。
谢崇砚会不会觉得他有些作?所以才冷着他?
其实有时候,程梵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容易耍性子,骄傲又嘴硬。
这么多年,也没想过要改。
当初被囚禁在阁楼中时,他越软弱越被欺负,只有作起来,跋扈起来,那帮佣人才不敢做得太过分。
他抬头看着精心布置的舞蹈室,又低着头,下巴抵在膝盖,坐在地上。
但现在不同,谢崇砚和陈叔对他很好,其他人也不错,他没必要再像以前那样,浑身都是刺。
而且最重要的是,受伤那晚,谢崇砚抱着他,他能明确肯定,他是喜欢谢崇砚的。
为喜欢的人,作出一点点改变,好像也可以。
程梵回到房间,坐在写字台前,用毛笔认认真真写下一行小字:
第一条,猫猫要少朝某某砚发一些脾气。
写完之后,程梵读了读,并不是特别满意。
他想着,谢崇砚也要配得上自己为他改变才可以,否则他就休掉谢崇砚,不能委屈自己。
一连两天,谢崇砚早出晚归。一个周六的中午,却难得不加班提前回家,说要带程梵回一趟谢家老宅。
程梵最近养伤一直闷在家,出去也正好透透气。
“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吗?”程梵和谢崇砚进去时,好奇问道。
谢崇砚答:“我爸生日。”
程梵忽然停下:“你怎么不早说,我没买礼物。”
谢崇砚:“没关系,我备了。”
谢长霆生日宴并不热闹,只邀请了谢昱臣一家和妹妹一家。
期间,程梵察觉到气氛莫名沉重。
这时,谢老说:“崇砚,你爸生日,你敬你爸爸一杯吧。”
谢崇砚淡淡看着谢长霆,举杯:“爸,我敬你。”
谢长霆冷笑:“这么厉害的儿子,我可受不起。”
气氛一瞬间降到冰点,谢昱臣无措地瞅着谢崇砚,放下筷子。
谢崇砚没什么表情,放下酒杯:“程梵,帮我把我房间的酒拿下来。”
程梵哦了一声,虽然奇怪,但还是起身上楼。
“您闹够了吗?”谢崇砚指腹摩挲着酒杯壁,“因为urban的事情,闹了几天了。”
谢长霆大怒:“你是在教训我?”
谢崇砚:“不是,我只是觉得没必要。urban联盟的企业,我已经跟他们解释清楚,并没有造成别的影响。我不理解您目前的行为。”
谢长霆气得发抖,朝谢老道:“看看!这就是您的好孙子。”
谢老提醒谢崇砚:“他是你爸。”
谢崇砚:“我正因为顾忌他是我爸,才会容忍这么久。一件事反复揪着,腻不腻?”
谢长霆:“行,谢总好样的!你以为你当天扔下大家离开没造成实质性的影响就算完了?你的这种行为,恰好证明一点,不堪大用!为了那个程梵,舍下这么重要的场合,我无法预测你以后还会做出多么离谱的事情。”
没找到红酒的程梵站在二楼楼梯,慢慢停住脚步。
谢崇砚:“您放心,我再离谱,也不会像您一样,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
谢昱臣害怕地看着自己父母,他没料到谢崇砚连这么诛心的话多说出来了。
这一次,谢长霆被怼得哑口无言。
谢崇砚起身:“我上去休息。”
谢老叹息:“嗯。”
走到楼梯口,谢崇砚撞见程梵。
程梵看着他,欲言又止。
回到房间,两人默契地没有提起刚才的事情,各自干各自的事情。
谢家老宅,程梵没有房间,所以和谢崇砚呆在一间。
他洗完澡,披着浴袍坐在沙发上,凝神看着正在写字台前办公的谢崇砚。
原来,谢崇砚那天有很重要的会议。并且为了他,丢下很多人。
程梵垂着眼,双手交叉,纠结地拢在一起。
他的心又乱了几分。
他对谢崇砚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吧。
知道这件事,程梵对谢崇砚前些天冷落自己的那件事释怀了不少。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谢崇砚的脊背直而宽阔,伏案工作的背影带着几分难以忽视的落寞。
是想他妈妈了吗?
还是,因为错失重要会议而自责?
程梵自认为是很有责任感的人,需要为这件事担负起责任。
于是,他慢吞吞朝着谢崇砚走过去,身上和发丝上还带着潮湿和水汽。
谢崇砚看见影子,抬头:“怎么了?”
程梵别扭地蹙眉:“谢崇砚,你如果喜欢我的话,我可以答应你,让你追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