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遥远处传来清晰的鼓掌声。 “上来见我。” 霙的神志仍有些恍惚，佘三只得小小翼翼地搀扶着她。 绕到顶部的房间，一缕阳光透过窗隙，映在霙的脸上。久违的阳光如此刺眼，她勉强睁开眼，正视林颛。 林颛：“你们在试炼场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尤其是你——佘三。毫无疑问，你们二位，包括在前一关不幸殒命的人，你们都有资格胜任苍蓝城城主的角色，但位置只有一个，真的好难抉择啊...” 他向前欠了欠身子，忽然笑了。 “不如，不做选择，一个不留吧。”他打了个响指，早已准备好的刀斧手从屏风后现身。 林颛：“这场表演我看得有些腻了，可以散场了。” 刀斧手们缓缓逼向前，霙本就脆弱的神经再一次受创，直接瘫倒在地。 “钟霙呀钟霙，我听那个溜到绍丰城的原绮说，你是最有资格挑战我的人，但你现在吓得魂飞魄散的模样，让我很失望啊。” 佘三忽然发问：“我们现在已经回到地面了吗？” “回到了又如何？”林颛狂笑道。“已经到此为止了。” 咣—地一声，大门被重重踢开，唐咲赫然站在门前，他仅穿着贴身短衫，双手布满烫伤的痕迹，怒视着林颛。 “没错，已经到此为止了！” 在他身旁的东方姝不紧不慢地吸着烟斗，朝林颛吐出一缕青袅。 “我们出场的还算及时吧。” “正正好。”佘三忍不住鼓掌。 霙也收敛惊慌失措的面孔，从容站起身，指向林颛。 “是时候清算了！” 林颛：“唐咲？你不是已经死了么？还有东方姝...” “你的注意力太集中在幸存者身上了。”唐咲浅笑道。 所有的一切，从纳福阁游戏结束后就策划好了。 霙：“我把绳子系在铁笼上，你放心拉就好了。” 佘三意会了霙的用意，即使唐咲没有反应过来，当他们的铁笼下沉后，也会带动唐咲这边上升，虽然幅度不会有多大，但霙相信唐咲， 事实上，由于缺少沟通，唐咲这边的确出了点状况，当笼子开始下坠后，才在东方姝的提醒下摸清每根绳子的用途，但当他们系好绳子时，霙那边的笼子已经下降到最初的位置，那根能让笼子升起的绳子也被他失手掉进滚烫的铜汁中。他们没有抓出从底部逃出的机会。 东方姝并不像霙一样有天生神力的天赋，她吊在栏杆上，有些撑不住了。 “喝~”唐咲试着能不能掰动铁栅栏。 “太硬了。”他上下寻索，终于将目光锁定在铁笼下端被烧毁的栅栏上。唐咲转动身子，将脚卡在上部，头朝下，脱掉上衣。 东方姝似乎察觉出他要做什么了，厉声阻止。 “唐咲！你疯了么？手会烧坏的！” “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唐咲扭头含笑道。“就算我偿还你的人情吧。” “人情...” 唐咲用衣服裹住双手，握住烧的通红的铁栏，上衣触碰的瞬间就被点燃，剧痛的灼烧感一次次冲击神经。 但他强忍住疼痛，铆足全身力气，硬生生地掰开一尺有余的缝隙。 “你看，这不是成功了么？”唐咲用他已经严重烫伤的手，拉住东方姝，将她托到铁笼外。 二人也如此顺着绳子死里逃生。 望着手心的血迹，东方姝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听罢唐咲的讲述，林颛倒是觉得在意料之中，毕竟是他认可的人，但东方姝...又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已经被吞噬了吗？为什么还会站在这里。” 东方姝笑了笑，将烟斗藏进衣襟，仿照东方晔的样子，将披散的头发盘到头顶，笑问林颛。 “你现在还分得出谁是谁么？” 林颛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东方晔和东方姝处事能力有着天壤之别，但外表却别无二致。 “你们究竟是什么时候...” “纳福阁游戏开始的时候。”东方姝坚定地回答。 “东方晔那个笨蛋总嫌我逞强，说什么都想保护我一次，那就如她所愿好了。” 即使此时东方姝的语气从容，也藏不住她眼角落下的泪。 “毕竟，她不可能永远藏在我的羽翼之下呀。” 霙走上前，像林颛最初对待他们那般，轻蔑地笑了。 “在台阶那关，我们就注意到了，被淘汰的人，连同ta本身的存在，都从我们的记忆中消失，但直到唐咲出现之前，他始终烙印在我脑海中——证明他并没有被淘汰。你输了，林颛。” “我？输了？”林颛虽有些失落，但身后的五名刀斧手可不是吃素的。 “仅凭你们四个，哼哼，要来试试么？” 佘三：“没有试的必要。林颛，你没有听见外面的窸窣声吗？我应该和你确认过，现在的我们，已经回到地面了对吧。外面人的说话声，我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林颛：“你说什么？” 他赶忙吩咐手下：“速速出门查看。” 不一会儿，手下慌忙地进屋。“林大人，屋外是...一群好事的老百姓，将林府围得水泄不通，怎么赶也赶不走。” 林颛顿时慌了，吃惊地望向霙。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没什么。”唐咲淡淡地回答。“我只是招呼街头的百姓，即将在林府门口开展木偶戏演出，届时新的苍蓝城城主也会露面。” 霙：“我说，这样的场景您应该不陌生才对，在绍丰城，原绮不也是这样全身而退的吗？” “您在苍蓝城苦心经营许久，应该不会断了自己的后路吧。东方姝和唐咲可是在众目睽睽进的林府，倘若他们没有活着出去。您应该也承受不住苍蓝城百姓的灼灼目光吧。” 林颛沉默半晌，忽然扬起脸，换了另一副神情。他招呼刀斧手退去。 “恭喜各位试炼成功，既然诸位都走到这里了，不如商讨一下由谁来担任新的苍蓝城城主...” 霙：“脸色翻得这么快，和变色龙一样。” 东方姝叹了口气。“只有这样才能混得如鱼得水啊。” 霙：“苍蓝城城主的事我们就不干预了， 毕竟真正的抉择权不在我们手里，只是希望你能承认一次——你输了，彻底输给了我们。” “呃...是...”林颛诚恳地点点头。“是我输了。” “还有一件事。”霙郑重其事地说道。“告诉我们那个被遗忘的人。” 四人互相递了个眼神，宣告此次反击成功。整饬衣着，推门而出，迎接成百上千期待已久的观众。 此时已是黄昏，临时搭建的戏台万事俱备，与记忆中的某日相同，余晖合隙处，正待佳人时。 霙不自觉地挽住唐咲的手，心疼道：“你受苦了。” “只要能让你活着，一切都是值得的。” 唐咲的话融化着她胸口的剧痛，虽然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仅存的时光里，还是和唐咲好好走下去吧。 演出开始了，烧伤并没能妨碍唐咲精彩的演出，只是在万千注目和喝彩声中，少了霙的那份。 到了约定的时间，霙径直走入纳福阁，由于很多人都去看演出了，这个时间的食客很少，佘三正清闲地坐在桌前等候。 霙：“不耽误你时间吧。” 佘三：“不耽误。”他客气道。“生意才稍有起色，不奢求多少。” 霙：“的确，毕竟对于你来说，时间有的是。” 佘三：“霙姑娘这话什么意思？” 霙：“在迷宫中准确无误地找到轮回图背后的机关，纳福阁游戏中连续三次红色推进轮盘，我在铁笼中并没有明说哪根绳子你却能精准无误地找到...这些都不是巧合吧，就好像你已经经历过一样。” 佘三笑了笑：“如果我说，姑娘的猜测是对的呢？” 霙：“那我也会告诉你一件对你有利的事。” 佘三：“也好...如果将一个人从降生到死亡画成一条时间轴的话，每个人的生命都应该是一条连续的线，在这条线上任意一点的他都是独一无二，并且彼此不相干的。但我不同，我的生命线上，出现了无数个点，每个点与每个点上的我可以在短距离内互相沟通联系...正如姑娘猜想，走在前面的我连续提醒，才避开了此次劫难。” 霙：“那…音绝的死…是不可避免的么？” “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佘三叹了口气。 “当实现了毕生的追求，当穷尽一生完成了什么之后，相较于毫无留恋的世界，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你毕生的追求是什么？” “我曾将一个人视为平生标榜，将他的所作所为视作信条。但随着年纪增长，我渐渐发现他的疏漏。也许…我找到了自己在追求的事物，但还没有找到方向。” “希望你不要走上歧途。” “说到底，只有穷途末路，回车而返，才知歧途与否吧。” 佘三：“到你了，霙姑娘，我能得到什么消息？” 霙：“我曾在机缘巧合下看到过三年后的未来，那时的纳福阁已经成为全苍蓝城最著名的标志，这一片也会成为最繁华的地带。” 佘三笑了笑：“三年后…未来真的不会改变吗？” 霙回想万秋尘当时的话，那不是梦境，而是真实的未来。 “或许吧，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 佘三喝了两盏后有些微醺，忽然沉了脸色。 “三年后还有林颛么？” 霙听了一愣。 “他…不可能不在吧，而且貌似势力更大了。” “这样啊…”佘三的声音多了几分愁郁。就在受邀之前，有一位意想不到的人拜访了他，也是因为那个人，他才有了现在的能力。他思量半晌，还是没有告诉霙。 不过，还有另一件事可说。 “你注意到了么，霙姑娘，东方姝东方晔姐妹。除却性格不一外，其余方面都极其相似…简直是一个人，包括手臂上的伤。” “简直是…一个人？”霙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东方姝极其别扭的拿烟斗方式，江湖上他们从未同时出现的神秘传说，以及二人根本不用语言传导便能心意相通的独特交流方式。 “难道我们…虚构了前一个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