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管这叫ok?
又到移植圣花的时刻,大殿里安静了不少。
苏往生和花风都躺回去后,宁长风想了想刚才宁宿的表现,问他:“你知道见神的方法了吗?”
宁宿反问:“你呢?”
两人都没说话。
宁宿又问:“你不是花神的虔诚信徒吗?怎么刚才那么对圣女说话?也很不尊重圣花。”
宁长风嗤笑一声,一副“老子再也不信仰祂了”的拽样。
信仰花神,是见到花神的条件之一。
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显不想再信仰花神了,那就是放弃见神了。
主线任务是见到神或找到见神的方法,二选一。
宁宿知道了,他这是知道见神的方法了。
既然知道了见神的方法,为什么还不提交答案,离开副本?
宁宿:“我是花神的虔诚信徒,不许你在我面前对花神不敬,也不能说圣花的坏话。”
宁长风:“……”
宁宿爬到床尾,探头对花风说:“我们一起坚持,花风,你一定要坚持下来。”
花风露出一个苍白又坚定的笑,“嗯!宁宿,我现在特别幸福满足。”
他捂着心口,说:“这五年来最安心的时刻。”
宁宿也捂住自己的心口,也露出一个明亮干净的笑,“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很开心很安心。”
宁长风望着两个少年苍白干净的笑,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感受。
那只死手是花风哥哥的,花风哥哥是名字留在花神殿上的成功花侍。
他的结局呢。
从昨晚看到的一幕,就能推测出来了。
最初是血液被圣花吸干,最后可能身体都会成为圣花的肥料。
他们一定都知道这个结局。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这样坚定开心。
宁长风想,他果然不会有信仰,即便他把意识分裂成再多份也没用。
同时,他非常好奇,宁宿到底为什么,能这么虔诚坚定地信仰花神。
为什么,知道花肥结局也要养这株圣花。
移植圣花感觉上很漫长,其实进行起来很快。
当天中午,冷昌在董喜来心脏上移植了圣花,贾晨升在他社员心脏上移植了圣花。
都在宁宿的预料内。
圣女还没出来,宁宿就跑了。
虔诚的信徒宁宿,是要每天都去参加祭拜活动的。
他们不让他参加,他就跑到神像上,在神身边祭拜。
昨天他身体虚弱,只顾着奔着神像走,今天好了很多,有精力把神殿其他地方看一看。
花神殿九层高,层高最高也是最大的一层是第一层,那里只有高大的神像。
二楼里有熟悉的黑泽气息,宁宿在门缝里看了一眼,看到了熟悉的黑沼泽腐泥土,这里养着一点备用的圣花。
像方琦这样,不属于各大家族,直接由花奴老板送到花神殿的人,体内移植的就是这里的圣花。
三楼就是众多花侍所在的大殿。
四楼就是他们移植圣花那三个房子,以及三个茶室。
花神殿呈现金字塔形状,越高的楼层越小,宁宿猜测再向上应该是白衣人和圣女住的地方。
想到野南家的暗道,说不定上面还有什么贵宾室。
宁宿看了二楼就下去爬神像了。
昨天下午宁宿累极,爬上神像手掌上就睡了,今天他躺在神像手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神像的脸。
下面响起神之赞歌,他已经很熟练地张口就跟着唱。
少年桃花清澈漂亮,里面闪着明亮的光,专注地看着神像的脸,在祂耳朵不远处,用清朗好听的声音,唱着祂的赞歌。
“神啊,您是我心中至高神明,是我心中唯一挚爱。”
“神啊,我愿意献上我怦然的心脏,以鲜血描摹您的容貌。”
幽黑的神像恒古静默,眼眸垂落在不知何处。
少年清朗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少年的嗓音染上低沉,最为动人。
少年的眼神越来越专注,聚集于一点时,和光聚合一样,凝出热度。
他瘦削修长的手指,抚上心口,苍白手指陷入深黑锦袍中,压住心脏上越来越炽热,带着疼痛的感觉。
心脏内有什么在颤动,一个人的心脏达不到的颤动。
与此同时,他感觉身下神像的手掌越来越僵硬。
宁宿慢慢合上双唇,不再唱歌,只是静静地仰头看着神像的脸。
外面的赞歌依然在向殿内传送,这里却忽然变得特别安静。
宁宿感觉心脏越来越热,把经过心脏的血都染热了,伴着一抽一抽的震痛。
神像眼尾上扬的猩红,不知道为什么在流动。
宁宿就这么看着,没再唱歌,也没出声。
在祭拜活动一结束,他飞快地跳下去。
黑色的衣摆从神像指间滑过,顺着神像一路向下,越来越远,很快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阴暗的走廊里。
数万信徒正诚心祈祷,神像耳朵微动,不知道听到了几个。
宁宿回去后,就躺到了床上,手按到心口感受里面的凌霄花。
直到宁长风给他拿来一个大大的烤羊腿他才坐起来,有了烤羊腿什么都不想了。
宁长风问他:“你下午去哪儿了?”
宁宿:“去祭拜花神了。”
宁长风:“……”
“晚上圣花就要活跃了,你还去祭拜什么,应该好好休息储存能量。”
听到“活跃”两个字,宁宿的进食停了一下。
“要,怎么活跃?”
昨晚他们不都看到了吗?
宁长风以为他问的是,移植后第一晚能活跃到什么程度,他也不知道,于是问方琦:“第一晚,圣花也会从身体里长出来吗?”
“会。”
几人一愣。
没想到是这么肯定的回答。
苏往生咽了口口水,“它们才刚在心里发芽,就能长出来了吗?”
方琦说:“它们在最活跃时,最少也要延长两三米,人能有多高?”
苏往生脸一下白了。
他还没经历过,无法想象那是多恐怖多痛苦的事。
花风趴在床尾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宿一边啃羊腿,一边看着他。
这个诡异的世界里,到处充满着血腥和腐臭,但也有让人期待的地方。
花风的哥哥,花风口中那个惊才绝艳的男子,成了受人尊敬的花侍,用身体侍养圣花,最终他成了圣花的肥料,腐烂在黑泽里,只剩下一直腐坏的死手。
后来,他弟弟跟着他成了新一代花侍,而他以圣花的身份,被弟弟用身体侍养。
不知道,最终会是一个怎样的结局。
宁宿啃完烤羊腿,天就黑了。
他要下床去洗手间洗漱。
想到移植圣花时,宁宿又要整理衣服又要整理头发的宁长风:“……”
信仰都到这个程度了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约会呢。
夜越来越深,浓黑的夜色笼罩了整个芙仁郡。
大殿里昏暗的烛光颤颤巍巍,仅能照亮很小的一方天地,更多的花侍在阴暗笼罩之中。
一开始还有聊天声,慢慢地,不知道什么时候,聊天声自动消失了。
安静的大殿里只能听到心跳声,来自上百个逐渐紧张的花侍。
心跳声诡异地同步合在一起。
心跳声对他们来说,是一个矛盾的存在。
他们的心跳声比正常人要响很多,要沉很多。
这预示着有什么要苏醒,促成这响亮心跳的不只他们自己。
他们痛恨这沉沉的心跳声,又怕在某一天晚上,他们没撑过去永远地失去了这心跳声。
“砰!砰砰!砰砰砰——”
宁宿忽地捂住心口,身形一颤。
隔壁传来祝双双的惊叫:“小道士,你忍住啊!”
仿佛是拉开了序幕,大殿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痛呼声和惨叫声。
宁长风紧张地将宁宿放倒在床上,声音紧绷干涩,“怎么样?疼吗?”
刚问完,他又说:“不用回答我,保存体力。”
其实不怎么疼。
可能是宁宿疼痛的钝感比较高,他能感受到心脏在抽疼,有什么在里面抽枝发芽,但他没那么疼。
至少可以忍受。
有些疼痛是可以忍受的,当知道这疼痛是有想要的回报时,是值得的时候。
大殿里的惨叫声比昨晚还凄厉,一阵阵透过小小的窗户涌到黑绸的夜色里。
如果此时有人在花神殿外,听到这里面的声音,一定不会觉得这是神殿,而会猜想这里面是十八层地狱里的哪一层,有什么罪恶的人在承受地狱刑罚。
宁宿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越来越缓而重。
他重重的喘着气,感受身体血管的凸起。
他看到方琦体内蓝色的圣花又从指甲底下冲出来,滴着又红又蓝的液体。
他听到苏往生撞击床板的声音,和祝双双发颤的安抚声。
他听到花风从床上跌下来。
没多及,一只手从床底伸出,嶙峋的手指扒住床沿,那只手中指指甲下冲出一个指甲,像是一只手按住了另一只手。
“哥哥……”
宁宿闭了闭眼,长睫止不住的发颤。
“呼,呼,呼……”
“轰隆——”
花神殿震颤了起来。
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宁宿听到越来剧烈的心跳声,快到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滚烫血液汹涌沸腾,血管一层层飞快凸起蔓延,带着炙热的温度。
从心脏到胸腔,到锁骨,到肩膀,到胳膊,到手腕,到手指,直冲指尖。
宁宿猛地睁大眼睛。
一朵四瓣血花悄然在他指尖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