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昭弯起眼角，冲她微微一笑。
“你看，把‘仙’字拆开来，可不就是‘人在山中’吗？人活一世，埋骨青山，未尝不是一大快事啊。”
这世上人人皆可修仙，却又不是人人都求成仙。
生前在人间恣意行走一回，死后将一身骨血尽付青山，便是聂昭与她后继者追寻的“仙道”。
不过，这个话题对白夜来说还有些太早了。
聂昭见小狐狸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便抬手向她肩头轻轻一拍，随口起了个新话头：
“对了，归仙塔后头还有排红房子，你看见了吗？那也是流霞公司的产业，名叫‘无痛微创变性医院’，下次有空我带你去玩。”
白夜：“？”
这个名字，听上去很硬核哦！
真的可以玩吗？
聂昭解释道：“这些年我们大力推进生育观念革新，又成立了妇联，人族也不再像过去一样追求‘多子多福’了。但这毕竟是万年积弊，难免会有些漏网之鱼，比如像魏家一样渴望传宗接代的香火精……”
“对于这种情况，我们一般会给期望延续血脉的男性介绍变性医院，帮他们安装人造子宫，实现完美圆梦。这才是没有任何人受伤的世界，不是吗？”
“反过来说，倘若有人拒绝我们的好意，心生邪念、铤而走险，企图强掳一位无辜女性代替自己承担——”
说到这里，聂昭静静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笑容如春日暖阳般灿烂，眼神却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冷酷无情。
“那么除了牢狱之灾以外，我们还会给他附赠一场手术，地点就在‘无痛微创变性医院’隔壁的‘剧痛物理阉割医院’。”
白夜：“…………”
有一说一，你们经营的好像不是医院，而是刑场吧？
“好了，这便到了。”
黎幽轻快地接过话头，对令男性下.身一寒的剧痛话题充耳不闻，“阿昭，我要找的食材就在这里。”
三人一路说一路走，不多时就来到高挂着七彩灯牌的农庄门前，脚下是柔软如毡毯的草地，迎面飘来阵阵蔬菜和瓜果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门口有工作人员接受登记，是个黑衣如墨、肤白胜雪的俊秀青年，嗓音与容貌一般清润：
“三位可有预约？是否办过家庭卡？最近流霞农庄在做优惠，亲子家庭入园可以打八折。”
白夜抬头看去，只见这青年身材高挑，一头微卷的乌发如波浪般披在肩头，面如冠玉，眼若晨星，眉心一道剑印殷红似血，红、白、黑三色的对比好像白雪公主一样鲜明，令人过目难忘。
“……”
这一次，不光是小狐狸，就连聂昭和黎幽都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叶、叶道长……？”
聂昭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这位“工作人员”，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一段时日未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从素衣银发的剑仙，到轻纱覆面的侠客，再到如今眉心点朱砂的白雪公主，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哦，这个吗？”
阔别重逢的叶挽风一见是聂昭变装前来，丝毫不与她见外，从袖中取出一本花花绿绿的书册递到她面前。
“我一直紧跟最新时尚潮流，随时调整、更新自己的形象。正好，你帮我看看，这次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
聂昭、黎幽和白夜三个脑袋凑在一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书册封面，一字一顿读出标题：
《穿越成为病娇大佬的白月光，带他回到现代直播打工生活，却被卷入末日生存游戏》
……这buff也叠太多层了吧！！！
叶挽风神色肃然，丝毫没有玩笑之意：
“本书情节跌宕，人物鲜明，深受广大观众喜爱，如今在‘流霞文学城’畅销榜排名第一，书中主角也是牵动万千读者心思的风云人物。”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知道，现在大众眼中的剑仙已经不是清冷、孤高、不苟言笑，而是剑仙（已黑化）。”
他信手翻开目录，薄唇紧抿，眉宇间泛起一丝淡淡的忧愁：
“现在我已经拥有了黑化的外表，直播打工的经历，只差一个末日生存游戏了。道友，你有什么头绪吗？”
黎幽：“……”
聂昭：“……”
兄弟，这头绪可不兴有啊！
好在叶挽风也没指望他们回答，问清三人来意后，便十分敬业地为他们引路：
“你们若要入园采摘蔬果，如今正是好时候。近日隔壁山头的太白农庄搞大促销，我们这边冷清得很，除了你们之外，就只有一队红尘渡——红尘大学的修学旅行团。若在平时，摘几个完整些的瓜都是要抢的。”
“说到瓜，我个人推荐新品种的‘龙凤麝香瓜’，来源于麝鵼鸟吃瓜时吐出的瓜子，再由紫碧蛇孵蛋时灌注灵力使其萌芽……”
聂昭：“……”
险些忘了，他是个专业的家园玩家，一定也很擅长牧场物语。
“人少便好，我想取的食材一定还在。”
黎幽眼中一亮，脸上掠过不加掩饰的喜色，“对了小叶，与你打个商量，能不能把我的入园记录抹了，假装你今天没见过我？”
“……”
白夜心头一紧，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黎秘书，我跟你们跑这一趟，该不会惹上官司吧？”
黎幽轻飘飘地撇了撇唇：“花总与我相交数百载，情同手足，不是常人可比。知心挚友之间，如何会在意这点小事？再说我也没打算做什么，无非就是想摘他那株三十年一开的昙花，用花瓣切丝炒菜……”
白夜：“你都说出来了啊！这是挚友该干的事情吗！”
“抹了记录倒也无妨，毕竟我现在‘已黑化’，干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但我还有一个人设是‘心有恶鬼，细嗅蔷薇’，所以不能容许你用花炒菜。”
引路的叶挽风不以为意，按着通体漆黑的剑鞘一步步走下台阶，抬手向前方绿意葱茏的农田一指：
“你们看，红尘渡的修学旅行团就在那里。说来也巧，领队的还是你们熟人，刚好打个招呼。”
“熟人？”
聂昭循声望去，恰好赶上领队的黑衣青年转过身来，一头檀木般的乌发垂落腰间，一双清泉般的眼睛向上扬起，与她诧异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阿昭？”
聂昭尚未开口，便只听叶挽风在她身旁低低叹道：“我本以为多年过去，再怎么说也不至于与他属性重合，没想到反而更像了。”
聂昭：“像……吗？”
这黑衣青年的确与叶挽风一般俊眉修目，清隽颀长，却没有半点故意草人设的痕迹，通身上下不见丝毫多余修饰，流水般的长发只用根红绳在腰际松松一挽，随着他一举一动悠然飘荡。
若是不出声，倒有几分像是个冷面女郎。
他手中握着柳枝和紫藤萝编成的花环，正要戴到身边一个年幼的少女头上，冷不丁与聂昭碰面，伸出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少女不明就里，好奇地扯扯他衣袖：
“暮师兄，他们是谁呀？是你的朋友吗？”
这少女一开口，其他同行的孩子们也起了玩心，纷纷兴味盎然地凑上前来起哄：
“原来是暮师兄的朋友！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呢！”
“师兄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快介绍我们认识一下！”
“我刚摘了流霞农庄最有名的七彩甜瓜，大家要一起尝尝吗？”
“雪尘。”
聂昭迎上一步，若无其事地与暮雪尘寒暄，“近日可还好？看你在学校里这么受师弟师妹欢迎，我也就放心了。”
暮雪尘下意识就要将手里的花环往身后藏，又怕孩子们笑话，一时间局促得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摆，一开口又多打了几个磕绊：
“我，很好。阿昭，来这里，吃瓜？我们，有瓜，一起？”
聂昭：“……”
好端端的孩子，怎么普通话越练越回去了。
黎幽如今也只拿暮雪尘当个可爱小辈，当下便跟着聂昭踏上一步，正想开口显摆一番“我才是阿昭最亲近的人”，却只见白夜目不转睛地盯着暮雪尘看，双眼放光，脸颊微红，向往之情溢于言表：
“原来书里写的都是真的，世上真有如此清冷绝尘的仙人……聂主任，如果要过家家的话，他可以是我爸爸吗？”
暮雪尘：“？”
黎幽：“咳咳咳咳咳！！！”
聂昭温和地摇摇头：“我只有一个道侣，所以不可以选爸爸哦。”
“这样啊。”
白夜失望地叹了口气，背着手用脚尖在地面画圈圈，“那他可以是我哥哥吗？”
暮雪尘：“！”
给人做哥哥好像可以，其中又夹杂着一点不可以，主要是他不想真变成聂昭和黎幽的好大儿！
黎幽：“……”
让暮雪尘做儿子好像可以，但仔细一想他辈分反而还提升了，综上所述还是不可以！
就让他老老实实做孙辈吧！
聂昭再次摇头：“雪尘有自己的父母，不可能给别人当儿子哦。”
“这样啊。”
白夜叹气更深，好像小小年纪就背负了一身霜雪，“那么，他可以是我的情哥哥，聂主任的女婿吗？”
“……”
聂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