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湛以皇帝的威严,迫使前任皇后李氏成为现任嫔妃,不久李氏怀孕。正好她的亲生儿子高绍德(即李氏和文宣帝高洋的儿子)请求入见,李氏羞愧难当,不好意思见他。
高绍德讥讽道:“儿岂不知耶,姊姊腹大,故不见儿。”
管母亲叫姊姊,这是北齐的风俗。
高绍德的话击中了李氏的要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而且,这话居然被李氏知道了——这有点匪夷所思,高绍德说这话的时候,不大会是当着人群演讲时说的,也不大会专门托人给李氏带的口信,不知道老实巴交的李氏是怎样得知的——不过既然史书上这样说,我们姑且认为是真的吧。
其实,高湛和李氏的所作所为在当时来说,根本算不得伤风败俗,至少在北齐皇家不是,要知道,高湛跟他的父兄一样,最拿手的就是乱。
总之李氏听了儿子的话大惭,不久生下一个女儿,就立刻溺死了。
一直到前不久,还能听到某地有某妇产女婴被溺死的消息,愚昧残忍到无以复加,女婴何辜?从古到今,不知有多少女婴遭受这样的境遇!
其实李氏大可不必这样,也许他的新任丈夫高湛和儿子高绍德都会喜欢这个小女孩。
高湛听说后大怒,持刀入宫怒斥李氏说:“你敢杀我的女儿,好,我也杀你的儿子。”说着召高绍德进宫,用刀背乱打,高绍德受不住痛,长跪哀求,高湛听了不仅不罢休,反而怒气更盛,说:“当年你父亲打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求饶?今天倒想活了?”
继续发了疯似地猛击高绍德,后者不久晕倒在地,气绝而死。
李氏见儿子被打死,凄厉呼号,惹得高湛性起,扒掉李氏的衣服,抡起皮鞭劈头盖脸抽去,打得李氏遍体鳞伤。
直到高湛打累了,看了一眼昏死在地上、浑身是血、已经没有人形的李氏,扔下皮鞭,吩咐宫女道:“要是她死了就算了,如果不死,就让她去做尼姑。”
幸亏李氏还有一口气,宫女用了两天两夜才将她救活。
从此李氏落发为尼,对尘事不再过问,也不再多想。灯冷、夜冷心更冷。与高湛作了一年假夫妻,不想后者薄情至此。看来,男人,没几个可靠的。始乱终弃,此之谓也。
据说李氏是北齐的第一美女,芳名李祖娥,比起后来玉体横陈的冯小怜有过而无不及。可惜“红颜薄命古今同”,冯小怜的际遇,比李氏也好不了多少。突厥现在还不是最强大的时候,但它的成长速度超快,几十年后,突厥就已经成为控弦百万的超级游牧大国,虽然还是游牧,还是落后,但已经可以左右中原的局势,隋末的北方割据政权李渊、刘武周等,争相给突厥当干儿子,又是送钱又是送礼,还送美女,“以媚突厥”;
到了千古一帝唐太宗的时候,更是发展到兵锋直抵长安附近,如果不是唐太宗“天可汗”的威名使他们忌惮,恐怕就得象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唐明皇一样,被逼得跑到甘肃或是四川去;
唐朝中期突厥衰落,唐玄宗时期,突厥衰亡。它对中国历史的影响,大约是半个多世纪。
但突厥作为一个民族,仍然倔强地生存下来,至于中国古代境内突厥和现在突厥人的关系、和土耳其的关系以及和回教的关系,这都是历史学家们研究和争吵的问题,我回答不了,还是请专家教授们给出正确答案。
现在我们回来看高湛的反应。
高湛不是高欢,可以亲自指挥千军万马从容上阵;高湛不是高洋,自己治国不行,但可以重用宰相杨愔。目前的情况是,他自己不行,又不知道手下谁行,高湛不禁着慌,匆忙之中决定亲征。
北周与突厥联合,准备一举扫平北齐,一统北方。北周所有人认为应该多派些兵马,派兵十万出击北齐。只有柱国杨忠,独树一帜,认为兵不在多,有将则灵,只需要一万人左右即可。
这位杨忠大将军,就是杨坚的父亲。
杨忠果然是雷厉风行、兵贵神速,连下齐国二十余城,兵锋甚锐;此时突厥木杆可汗——不知道为什么起这样一个名字,在我们的印象中是一位又高又瘦的形象——又亲率十万突厥雄师到来,双方会于晋阳城下。
高湛到底还是继承了父兄身上的血性,决定亲征——这一点与他的宝贝儿子区别十分明显,我们稍后可以看到,这位宝贝儿子高纬童鞋,那才叫不爱江山爱美人,把御驾亲征前的激情演说变成了行为艺术……
对不起,跑题了——一提高纬就兴奋,有点迫不及待。还是来说高湛。
这是这一年的十二月,天降大雪,旬日不停。齐孝成帝高湛倍道兼程赶到晋阳,命司空斛律光率兵三万,驻防南路。
斛律光是北齐史的一个亮点,关于这位北齐首屈一指的名将,我们以后还有精彩的故事交待。
高湛进入晋阳不久,北周统帅杨忠及突厥可汗,率兵直逼城下,高湛登城遥望,见敌兵阵容齐整,刀枪映日,不知有几千几万,不禁大惊失色:“这般大寇,如何抵御?”说着,就想下城逃命——这样也好,好让北周提早几年统一黄河流域,最好所有割据势力都向他学习,这样北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统一全国,顺应历史顺流,高湛会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可恨高湛手下这些不识大体的大臣,非要叩马谏阻,搞得高湛不得不留下来安定军心。
高湛错失了一次顺应历史潮流的机会,可惜可叹啊!
高湛命并州刺史段韶,职掌军务,对抗强敌。
段韶字孝先,是北齐名将,德高望重,能得众心——其实北齐大可以不亡,先有杨愔这样的治天才,后有段韶、斛律光以及兰陵王这样的军事天才,以及后来的高延宗这样的优秀宗室代表,可惜,皇帝昏庸残暴。不亡也难。
段韶出城应战,军容甚盛。
突厥木杆可汗远远眺望,“颇有惧容”,回头对杨忠说:“你们说齐乱,所以我们才会师伐齐,现在我发现齐兵十分整齐,训练有素,怎得轻敌!可见你们周人总是喜欢危言耸听。”
杨忠手抚银须,笑而不语,用步兵为前锋,向齐挑战。
段韶严令诸将不许出击,说:“大众须听我号令,不得妄动!待中军扬旗伐鼓,才准出击,违令立斩!”
从早至午,两军就这样静静对峙,千军万马集中在一隅之地却又象一个人都没有那般寂静。北周军队无从交战,渐渐松懈起来,但见段韶,仍是面目平和,从容不迫,就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所谓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突见段韶一声令下,北齐阵内红旗飘扬,紧接着战鼓隆隆。北周兵正惶恐间,北齐兵已杀到眼前,周兵抵挡不住,纷纷倒退。
但杨忠不慌不忙,他知道他的底限是什么,他心里有数。
他的底限是突厥兵,只要战场形势稍变,突厥兵一拥而入,以逸待劳,谅齐兵再强,也抵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