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毫没有考虑到,为何本该关在地牢的陶融,会出现在我的庭院之中。
直到,我看到他手中跳着寒芒的长剑,我才明白,他是来杀我的。
我重重地扔下酒壶,抓起桌上的藏锋剑,浑浊迷离的眸子,转瞬变得森冷,“区区一个质子,真以为,有本事杀我?”
刀光剑影,劈、砍、刺、杀。
足足过了几十招,陶融也未见下风,招式反而越来越狠厉迅疾。
“怎么可能,你不是被废掉了武功?”
“有灵药太清莲,疗愈陈年旧伤,岂是难事?”
我听着心惊不已。
太清莲被辞莫莫奉若至宝,他何时到手的?
还有,郡主府布防森严,陶融怎能悄无声息地疗伤?
一个个问题,扰乱了我的心神,就连出招都漏洞百出。
陶融抓紧时机,长剑直逼我的面门。
寒冷冰冻的剑意招呼而来,冷得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头一回,我感觉死神离我如此之近。
往日的种种情景,在我的脑海中走马灯一般的划过,最后定格在初见辞陌衍那日。
我认命地闭上双眼,意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发髻却松松垮垮的散落。
陶融的眸光微冷,取出火折子,点燃剑刃上的一缕青丝,“纪辞,以发代身,此后,你再不欠我!”
夜风冷冷吹过,我散落的青丝四处乱舞,配上我嘴角别扭古怪的笑容,看着十分瘆人。
“为何不杀我?”
“冤有头,债有主。真正折辱我的人,从来不是你。”
陶融古井无波的眸光,在我身上略略停留,便毫不留恋地向府外走去。
我猜到,陶融这头折翼的雄狮,忍辱负重多年,定会给大辞一记重创,却未曾料到,带来的会是灭顶之灾。
陶融离开郡主府后,在萧裕、萧问渠的接应下,顺利回到西陶。
并且,以雷霆手腕控制西陶帝,顺利把持西陶朝政,成为新任西陶国君。
紧接着,清点兵马,挥师讨伐大辞。
辞帝认为,陶融不过是昔日的质子,并不将他放在眼里。
只是点纪湾为帅,让他带着20万纪家军上阵御敌。
未曾想,大辞节节败退。
辞陌衍眼见山河破碎,竟违逆辞帝圣旨,私自上阵杀敌。
我得知消息时,毅然决然地赶赴前线。
谁知,还未从郡主府出发,便收到战报。
太子辞陌衍率军20万,契王陶融率军10万,于谷丘要塞无回谷激战三日。
云时和战前反水,以致大辞惨败,辞陌衍被生擒。
因其痛骂云时和通敌叛国,被他下令拔舌、斩首。
我听到这些,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被人剥离,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郡主,皇上宣您进宫。”
我的笑声凄厉尖锐,让人听了毛骨悚然,“哈哈哈,国破家亡了,还有什么皇上。”
最后,我还是带着一身的不甘,提剑冲去了平章殿。
“辞修远,若不是你中央集权,处处排挤纪家军。即便陶融大军压境,大辞也不会这般节节败退。”
如果不是为了保全纪家军,她不用藏拙败坏名声,也不用一次次将辞陌衍推开。
辞帝虚弱地躺在龙榻上,连睁眼都极其费力,还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开口,“辞丫头…这些年,是朕对不住你,咳咳咳…朕害怕,大辞会改为纪姓。你是楣儿的女儿,朕从未对你动过杀心……”
辞帝已经气若游丝,随时都会驾崩。我心底的怨恨再深,也在此刻逐渐释然。
不恨辞修远,不代表他们能真正和解。
“辞修远,如今的果,都是你酿下的因。”我深吸了一口气,“我今日来此,只是代衍哥哥,送你最后一程。”
辞帝对喜公公摆了摆手,“都走吧…”
喜公公刚送我出去,平章殿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烈火很快便吞噬了周围的殿宇,皇宫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处处都是刺耳的惨叫之声。
喜公公对着平章殿的方向,连磕三个响头,才抹着眼底的老泪,“皇上特意吩咐,趁敌军还没打来,让老奴带着郡主逃出京城,从此隐姓埋名,不再过问世事。”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可我非鱼非鸟,举目无亲,又有何处可以栖身?”
活着,真的好累。
死了,便能得到解脱吗?
我倒了一杯鸩酒,举目四望华美的郡主府,决绝地饮尽鸩酒。
我紧闭双眼后,从未想过,还能再睁开。
也没想过,睁眼能看到辞陌衍。
疑惑之时,我看到木屋外,一道墨色的身影闪过,心中顿时了然。
陶融,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