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冽的酒香气中,他哆哆嗦嗦地倚靠在墙角。
毫无生气的深绿色眸子,注视着眼前的男子,口中发出“啊啊”声。
“是我啊。”他的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嘶哑,男子却丝毫没有激动,反而不停地哆嗦着。
见到了猫的小鼠,即使能够用自己的双脚逃脱,也已经不想再被折磨。
他甚至,真的说出了:“请给我个痛快吧……”
不像话的,拽着他紫色的衣袍:“给我个痛快吧,你是好人么?就给我个痛快吧。”
他的声音含混不清,需要用很大的注意力才能听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本就苍白如纸的皮肤因为长时间被酒水浸泡,白得有些浮肿。
他的全身上下,没有丝毫可以称作是活着的痕迹。
望着他这副模样,绝不会联想到当年冷漠睿智的谦谦君子,又会不自禁想起他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转瞬经年,却连丝毫的痕迹都没有给他留下,只剩下时光刻画在身上深深的烙印。
她的琴声悠悠扬扬,却听到了不远处的低声啜泣。
“烟儿,烟儿,你在么?你在的对不对?那个家伙……那个家伙难道就是我么?”他半跪在地上,望着上一轮环没有看到过的景象。
她听着他不连贯的哭声,冷冷一笑,指尖在琴弦上撩拨着。
他和她是一样的,即使最初不一样,最后也变得一样了。
正是因为相信着这一点,她才会傻傻地,追随。直到她察觉,他没有了自己真正的躯壳,只是一具铸躯,也能够流下真实的眼泪,她才绝望。
彻底的绝望,甚至比自己被抛弃了还要绝望的感情。
如果自己是怪物的话,就找另外一个怪物为伴吧,那样说不定就会幸福。
她曾经那样以为,直到最后才发觉,怪物从头至尾,都只有她。
“你不可能是他。”她的声音穿过结界:“你经历的绝望,远远不如他。不,你正是他绝望的根源,与逃不掉的噩梦。但他对于你,从来是可有可无。你就是他命中的‘天魔星’。”她冷酷地道:“甚至,你看到他的凄惨,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上一次的他没能找到真相,没能恢复记忆。
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恢复记忆。
只是,躺在那里的皮包骨的男子,他的痛楚,也能够勾起他内心的隐痛。
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脸上带着阴郁的,生无可恋的表情,恶狠狠地扫视着他的脸。
在他来看,应该是不折不扣的恶人了,纵然他如同中秋的皎月一般漂亮,也还是遮不住他周身渗透出来的黑暗的气息。
仇恨,已经不是被仇恨所吞噬,他就是仇恨的化身。
除了恨意,已经什么都没有的男子。
即使你不认识他,也会为他感到可惜。因为你可以轻易地从他时不时流露出的忧伤看出,他原本应该是极为纯净与纯粹的存在。
只有最洁净的白布,才会被晕染成最深邃的墨黑色。
那双深绿的,死气沉沉的眸子,凝视着他的脸,恨不得把他吃掉。然后露出了与他的面容相当不符,却又与他的气质相当匹配的诡异的笑容。
“小子,难道你想动我看上的女子吗?”
只是那一笑,冷意深深地镂刻在了他的骨髓中。他想跑,又跑不掉,只是讪笑着道:“我们……不认识的吧?”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认识你。”
他那时候就在猜测,究竟是为何,他才能够被腐蚀成那副模样。
直到他看到了其所受折磨的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