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要查清楚,对于萧永夜来说不难,后来把两个奶娘招来,不用问,只消叫女医来细细闻了奶水,就能闻出迟生草的味儿来。太皇太后指的奶娘当然不会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两个奶娘的日常饮食,饭、菜、茶水、点心、果品都有可能出问题,眼下要紧的不是查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得先把俩孩子的饮食给解决了。
顾次庄见事弄明白了,赶紧瞅了个空走了,这一看就该是宅子里好点事,他当然得脱身,不能瞎跟着掺和。
而萧永夜和顾雁歌夫妻二人则坐在屋里相顾无言,只听见窗外的凉风呼呼地吹过去,才发现腊月的天已经凉彻了骨,两位当爹妈的也终于意识到,竟然有人要碰和他们骨血相融的孩子。
围坐着看俩孩子挥着小手小脚,心里头那点火苗越蹿越高。院儿里忽然传来一阵树枝折断的声音,像是竹子的脆响,也许是受不起经风吹雪压,在这个雪夜里再也绷不住了。这一声响落在夫妻二人心头,彼此看了一眼,紧紧握着对方的手,再去看俩个孩子时,眼里满是疼惜与坚定——显然,被别人捏在手心里的感觉非常不好,是老虎就不能喵喵叫,要不然就真得被当成宠物猫养了!
孩子是父母永远不能割舍的,那些人动心思都动到孩子头上去了,这绝对是刺痛了他们俩儿的软肋:“雁儿,这些日子照常让奶娘来,只是不能再喂了,明天我就让牧场悄悄地送刚羊奶来,四个月也能进些米糊了,就不必再由奶娘喂养了。”
顾雁歌点了点头,她这娇惯了的身子压根就喂不了孩子,何况还是俩:“嗯,明儿给他们准备蔬菜米糊,断不能再让旁人假手了。咱们院儿里不是新添了小厨房么,烧起小灶来,以后不光是孩子的吃食,咱们俩也别用大厨房的了。”
经此一事,如果还不放明白点,那就真是傻子,大厨房里盘根错节,她眼下也没心思去拆去解,让他们继续盘着错着,现在先安置好俩孩子的饮食起居才是正经的。
“嗯,明天我就去找个厨娘来。”萧永夜想了想院里也没谁是上得了灶的,宫里陪过来的宫女、嬷嬷,也多得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一辈子没下过灶的。
顾雁歌似乎记得有几个丫头是会做菜的,只是究竟能做成什么个样儿她就不清楚了:“先不忙,这厨娘也不是好找的,要找个合口味儿,又放得了心的不容易。咱们院里的丫对总是能放心的,宫里跟出来的不会做,还有从恪王府出来的呢。这事你挂在心上就行,急也急不来。”
稳了稳心神,萧永夜叹了口气,心里酸酸涨涨地有些难受,顾雁歌何尝不是这样,俩人安抚了孩子,都有些疲惫。站起身来一想,还得演戏呢,今天他们还没吵过呢!
互相望一眼,萧永夜问:“咱们还吵吗?”
“不吵了,你去别溜达一圈儿,就现在这表情,再阴沉点儿就行了,谁都得认为刚才咱们吵过了,还用装吗?”顾雁歌也是没了心思,不过一瞧萧永夜,就知道眼下两人都是怎么副样子,压根不用吵了,只要在那群人面前晃一圈儿就行了。
萧永夜叹气,这叫什么事儿,不过转念一想,正好,府里走走看能不能发现些蛛丝马迹,总好过在屋子里瞎想着。
走出门去,到院外头抬眼望去,只见处处都是厚厚的白色,顾雁歌只让扫了路上的雪,信步走来,比起往年来倒更有了几分雪里生春的感觉。尤其是雪掩着梅枝,更添了几分妖娆之色。
正在萧永夜感慨的时候,萧奉节从头前迎了过来,见着萧永夜连忙行礼:“奉节见过王爷。”
有外人跟在场,萧永夜也不纠正萧奉节的称呼,只问了一句:“最近二姨娘可好,天冷了,你多照顾着些,血脉相连总是割舍不得的。”
这一句寻常的问候,在萧奉节耳朵里,当然有别的意味,萧永夜当然也不会随便跟他提到这血脉相连的事:“王爷,前几日我得了坛好酒,咱们不妨趁这风雪天煮酒赏梅,想来都是一番好景象。”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萧永夜点头说好,下人自然去布置了,拿小炉子温着酒,摆在了梅花林中的亭子里。萧永夜看了两眼,表现出满意的神色:“这几日我也乏了,难得你还有这心思,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让我和奉节好好叙叙。”
待到侍候的人都走远了,兄弟俩才在园子里喝起了酒,你一杯我一盏,互相也不说话,其实这两兄弟,都是明白人。一个是爱妻如命,府里少根针都放在心上的王爷,一个是心细如尘,风吹草动都得琢磨一番的礼部左侍郎。
“奉节,她到底是生你的母亲,我不为难她。但也只此一次,没有下回。”萧永夜一边喝着酒,一边像是赏花赏雪一样,语气也不见得多肃杀,只像是说雪好花好一样。
萧奉节举起杯,朝着萧永夜举了举道:“大哥,你容了什么忍了什么,旁人不明白,我看得清楚。三弟虽然也是个不上进的,但好歹在这点上也略有所知。大哥放心,明年春后,我就另开府,把二夫人接过去。”
“奉节,你应该知道待在这府里,对你有的前途大有增益。另开府不是明智之举,你还是想清楚吧。”萧永夜毕竟是大哥,照顾弟妹这种事,当然是他的责任。
“大哥,二夫人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咱们就不说了,要是真对大公主做下什么,对弘璋和弘琨做下什么,就不是你我兄弟二人说容就能容得下的。到时候,别说增益了,就该是弥天大罪了。”萧奉节其实也有自己的坚持,他毕竟是自己晋身入仕的,升到如今的位上,虽然离不开萧家的荫,但到底也有自己的本事,所以说开府另过也有底气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