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初面上眼底寒意不褪,“提这些无用的,倒不如先说说你同陆长庚怨起何为。”
“我说了真话,你可愿信我两分?”莫辞眸光微烁,那是甘愿为她尽数卸去防备的微怜。
江予初不置可否,逆光的轮廓尽余阴暗,装不下他半分的眸子凉薄刺心。
“若说面上的话,那便是他屡屡辱我觊觎我的妻。唯有他死,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此言一出,江予初冷笑半声,面上是显然的不屑讽意,每分神色皆在昭明对他的不信任。
“但我不想瞒你。”莫辞眼帘缓缓下敛似正极力压抑上涌沉怒。
莫辞喉结微动了动,那是他正极力沉下压抑在喉间的半记情愫。
顿了稍刻控好了思绪才娓娓道来:“陆长庚的父亲陆权原是秦国公身边最得力的副将,二十二年前北霄一战,为何秦国公一脉尽数战死而他陆权却一战成名,为何世代皆属李氏一脉的兵符最终会落于陆权手中,他一副将何德何能竟就得封侯爵?你也是出身…武将,话至此处还需我过多点拨吗?”
莫辞说“出身”两字之时分明颤了微刻,不过瞬息又被他极力控下将欲出的“皇室”改口成了“武将”。
如今她是江予初那便还是自己的王妃,哪怕做戏也得留在自己身边。
但她若是得知自己已知晓她的身份,会不会立了防备且不说,依她的性子只怕是不会再看自己半眼。
“若你还不明白,那你也该想想,为何我才散尽后院同众人放话绝不纳侧妃、姬妾,她们就这般急不可耐地在新婚第二日非要给我安插小妾,为何谢恩那日太后面上慈善对我却是字句试探,为何我分明到了这个年纪他们都不肯下旨放我去封地阳城,为何我身为先皇后嫡子如今却只能万事隐忍。”
莫辞无声呼出口气似已卸去尽数厚重,声音低沉微哑,“…他们举步为棋我没有办法,可是,我想活着。”
我想活着。
她听他如是说道。
江予初静静控下上涌的几分怜意,面上仍是笼罩层层寒凉薄雾,“你以往之事我并不想管,就如江家也从不愿参与朝堂之争。”
“我知道,往后…我会注意,不牵连江家。”莫辞沉声微颤,是毫无底气的承诺。
江予初实在不愿再听这些纠葛牵扯及虚无的承诺。
控下思绪便径自切入主题,“我只是想不明白,莫离对陆长庚分明信任重用至极,他为何要顶着谋逆风险私造兵器?”
“莫离不会轻信任何人。”莫辞缓缓抬眸似陷入深思,里头是沉邃无底的古道。
“说来,此事是陆权为陆家留下的一条退路。当年陆权同莫离以秦国公为鱼俎做了场交易,陆家世代辅佐莫离稳坐帝位,莫离予陆家永世荣耀权柄。”
“可莫离素来多疑,历朝历代的兔死狗烹更是让陆权愈发防备。只是…不成想兵器盔甲未成他便已战死,那事便跟着歇置了十几年。如今陆长庚一手覆灭赤凌这等奇功几近功高盖主,定是也要同做防备自保的。”
此话说完,莫辞生恐会勾起她的伤心事,疾速控下心底沉痛之际抬眸往她望了两眼,好在她并无过多痛楚神色。
江予初两指静静摩挲着杯托,凝目沉空似渐神出,只嘴里低声喃喃,“…功高盖主…平镇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