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燕之站了起来,走到羽的身边轻声道:“我想,这次就让宫叔跟我去吧。”
“不成!”羽的两条眉毛几乎倒立起来,她大声道:“这个可不能听你的!”说完她往门口一站关上一闪门板,把剩下的一半堵上之后看着燕之道:“你是少主,别的事儿姑姑不管,唯有出门这件事儿,丫头你必须听……”
燕之笑微微的看着她,羽忽然意识到自己这番话是僭越了,忙改了说辞:“唯有丫头你出门,我必须得跟着你。”
“是啊。”商接口道:“如今外头不太平,少主出门不带人是不成的。”
两天之后,燕之离开了成府。
这次出门虽然仍旧是悄无声息地和谁都没打招呼,但是随行的人却多了不少。
宫从府里的护卫中又挑了十来名功夫好的,临出门前还特意嘱咐了商,让他再找些底子好的孩子教。
“这孩子身子骨不赖。”马车上,羽盯着阿文看了半晌之后说道:“就是年岁大点,现在练武要吃苦。”
“婆婆,我没想着练武啊。”阿文在羽的注视下打了个寒颤,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怕吃苦?”羽两手抱胸头往后一扬沉声道:“那你以后就别跟着。”
“你看看这前前后后有一个像你这样的么?”羽继续说道:“真遇到了事儿,不管是谁都得上去拼命,难不成我们还得派个人护着你不成?”
“我不用人护着……”阿文被羽说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小声道:“我也会拼命护着姑姑的。”
“嗤!”羽冷笑了一声:“就你?”
“姑姑,我怎么觉着路上的人又见少了呢?”燕之看着窗外说道:“而且路上的东西也越来越贵。”
“越往边境走人越少,咱们今后也得加倍地小心了。”羽也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去,阿文此时偷偷地松了口气。
燕之对着他使了个眼色,阿文会意也对着燕之扮了个鬼脸。
其实,羽不说燕之心里也有数。
离开乐陵二十天了,她身上的衣裳已经换了春衫,这里是离着边关越来越近了。
离着战火近了,离着他也近了。
想到此,燕之不由自主的露出个微笑来。
车队一早出来才行至午后,天上便下起了雨。
开始的毛毛细雨很快地转了大雨,官道上也变得泥泞起来很是难行,马蹄子踩在上面不时的滑一下。
这样的天气显然是不能急着赶路的,燕之他们便临时投宿到了一个小村子里。
村子很小,并没有客栈,宫包下了两个院子才把一队人安排住下。
“诸位幸亏是走到此处赶上了雨,若是到了前头的村子,怕是要到野地里过夜喽。”院子的主人家抱着几床被褥进来扔到了炕上,嘴里没话搭着话。
“哦?”燕之不动声色的问道:“难不成前头村子的人家不喜外客?”
“那倒不是,咱们这种地方外客少,能有人租咱们的房子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谁家会往外赶人呢。”那家院子的主人是个老汉,不认生,挺爱说话,他看出燕之才是这帮人的主子,因此陪着笑说道:“贵客有所不知,边关上下来个什么大老爷,听说是病重的要不成了。”
“大前日那些才走到前头的村子那位大老爷就熬不住了,只得住下了。他们一住,便把那村子围住了,进出的人都得盘查,你们这样的外乡客如何能进去?”
燕之垂了眼帘端起桌上的茶杯来抿了一口,口中淡淡地说道:“哦,这样啊。”
老汉见她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也不好再站在屋里闲聊,说了几句客气话之后便走了出去。
他一出门燕之便站了起来疾步往门口走去:“宫叔,咱们瞧瞧去!”
……
春雨绵绵地落下,耳边细微的沙沙声伴着马蹄声。
燕之面无表情地坐在马车里,两只攥成拳的手掌里都是冷汗。
“也没准儿不是贤王爷呢。”宫知道她心里着急,他稳稳的赶着马车目视着前方轻声道。
“宫叔,我这几天都心里闹得慌。”燕之用拳头在胸口捶了几下,叹着气说道:“但愿不是他……”
两个村子之间离着也就十来里路,天好的时候走着也用不了多少时间,这样的天气里,十里路也显得如同走不到头似的。
“别慌!”燕之搓了一把脸,沉了一口气忽然恨声道:“景行,你要敢现在就死了,我就真把你这个混蛋忘了!”
“不但这辈子忘了你,下辈子咱也别见面!你这个人啊,真是没有一点让人省心的地方,我自从认识了你就一直倒霉,我图什么啊……”
宫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当年公子为了娶夫人就是吃了不少苦,最后两个人好不容易成了夫妻,结果好日子还没过几年呢,夫人就故去了,留下公子一个人孤孤单单地……
“少主,到了!”宫突然说道。
“到了?”燕之闭了嘴,伸着脖子往前看去,然后心猛地一沉。
在村口树下站着几个人,其中有一个人燕之认识,正是景行的侍卫!
那些人也正往马车里张望,那名侍卫一看车里的燕之顿时一惊:“夫人?”
燕之知道这些人背地里都是喊自己夫人的。
当初,她头一次听见这个称呼的时候还偷偷的美过一阵。
“他在这儿?”燕之压着声音问道。
侍卫没有犹豫马上点了头:“在。”
扶着宫的手燕之下了马车,她对着侍卫一扬头:“带路。”
宫抄起车里的纸伞撑开举到了燕之的头上,燕之一言不发的往前走,两手始终握着拳头,姿势僵硬。
“就在那间屋里呢。”那名侍卫在村中的一处院子前站住了朝着院子里一指,正要让门口的侍卫进去通报一声,燕之却伸手把二人扒拉到了一旁提步走了进去。
站在门外,燕之强迫自己做了个几个深呼吸,然后毫不犹豫的伸手推了门板。
一扇门板应声而开,她侧身走了进去随手关上了门。
屋里没人,床上凌乱的堆了些被子褥子,靠墙的小炕桌上亮着一盏油灯。
油灯里的灯芯老长,产生的光明有限,好在屋外虽然下着雨,天还没到黑的时候。
在昏暗的光线下,燕之匆忙的在屋里扫了一眼,她依旧没有看到人。
“难道不是这间屋子?”燕之狐疑地转了身,一抽鼻子,她闻到了那股子最熟悉不过的药味。
猛地转身,她大步走到炕前,伸手在那堆乱七八糟的被褥间伸手一摸,她摸到了一条腿!
燕之一把掀起最上面的一床被子,她看见了蜷着身子藏在炕上的人。
景行身上盖了厚厚的棉被,身下铺了几层被褥,正睡得热气腾腾昏天黑地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腿被人抓了一把,接着身上的被子也不翼而飞,他毫无防备的现了原形。
虽然露了真容,可景行并未完全醒来,他只迷迷糊糊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然后他看见了站在炕前头的那个表情僵硬头直眉瞪眼瞅着自己的女人。
“哎,胭脂,爷这次梦见的你最丑……”他勾唇笑了笑,无神的眼睛一闭面朝了里。
下一瞬,景行诈尸似的猛地从炕上坐了起来,他茫然的回身看了一眼,随后手脚并用地爬到炕边上仰头看着燕之试试探探地叫道:“胭脂?”
“嗳。”燕之的声音不受控制的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