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娘没有敲门，没有停顿，甚至当老鸨前来阻拦的时候，她只冷冷地瞟了眼身后的宋澈，老鸨看见宋澈苦笑不已就很识趣地退到一旁。 她直接推开天字房的大门，扑面而来暖香阵阵，带着一股奢靡的气息。 屋内一派狼藉，散落的外衣亵衣到处都是，屋子里的人似乎还在沉睡，只是被突然的开门声吵醒，睡眼朦胧的影姬支撑着从床榻上坐起来。 虽然身上裹着厚实的被褥，仍可见隐隐露出的香肩，还有那双明亮魅惑瞳孔中露出的惊讶仓皇。 这样香-艳的场景，任何闺阁女儿家只怕都要羞红脸，赶紧躲到远处。 元娘只是淡淡看着她，并没有因为影姬的美貌而露出赞叹，也没有因屋子内的糜旎而怯步，就那么冷冷地带着一丝鄙夷和不屑地凝视着影姬。 宋澈突然觉得以往元娘给人的印象似乎是假的，这会儿的元娘才是真正的元娘。什么书香世家，大家闺秀，温婉可人，都是愚昧世人罢了，真正的元娘其实很彪悍。 特别是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在众人诧异她要怎么做的时候，已经一把揪住影姬的头发，根本不管影姬因为慌张而暴露大半的胴-体，就扯着影姬的头发迫使影姬与她对视，然后冷笑着问她：“碧柳招的影姬不是卖艺不卖身吗？影姬大家很缺银子？还是很缺男人？” 元娘这番话简直是粗陋到极点，就连宋澈听了都不免捂脸，真是尴尬极了！ 最关键的是人还是他带进来的，外面那些伸长脖子看热闹的宾客这会儿全都乐开了花。 以前是有不少太太夫人来碧柳招拿人，却都是偷偷摸摸的，唯一一个七王嫡福晋已经让人大开眼界，谁晓得今儿来的妮子更厉害。 甚至有人不怀好意且同情地看向宋澈。家有一妻如有一虎，这还没娶进门呢就这样厉害，以后宋澈的日子可想而知。 元娘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根本不管这些，攥着影姬的手更加用力了。 老鸨不敢把事情闹大，赶紧哄走那些叽叽喳喳看热闹的人，并且将厢房门关上，然后求饶般看宋澈。 宋澈只苦笑着摸了摸鼻子，以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元娘力气之大，攥得影姬头皮都发白了，老鸨再也不敢袖手旁观，影姬可是碧柳招的活招牌，要是被扯成了秃子，碧柳招的生意肯定会一落千丈的！ 老鸨几乎是哭着上前的，一面求元娘高抬贵手，一面用手去拉元娘，好缓解元娘下手的力道。 三个女人一台戏，有怒的咄咄逼问的，有疼得哇哇大叫的，还有跺脚劝阻的，吵吵闹闹中宋煜终于醒过来。 只沉眸看了眼屋子里的滑稽场景，就翻身将亵衣披在身上，然后才支起身子，目光穿过元娘，带着审视和询问看宋澈。 宋澈吓得退后几步，心虚地不敢看宋煜的眼睛。 “大清早的，发什么疯！”宋煜终于勃然大怒，无故被人扰了清梦，这让他很难受。 元娘终于松开了手，老鸨心疼地抱着影姬看，见被扯掉了几根头发，顿时呱呱大叫起来。 “喊什么！”宋煜目光一冷，语气阴森可怖。 老鸨才将声音收敛几分，撩起影姬的头发给宋煜看：“王爷您看，影姬头皮都被扯得流血了，您不是说最喜欢影姬这头秀发吗？老奴从来不敢怠慢，每天都让下人去城南口购买最新鲜的皂角，还亲自去灶上熬制生姜水，伺候影姬洗头的丫鬟都是两个……” 老鸨是想告状，告诉宋煜她们是怎么精心呵护影姬头发的，然而今天影姬这头漂亮柔顺的头发被人作贱了。人是宋澈带来的，她一个老鸨不敢亲自动手，只能撺掇宋煜。 谁晓得宋煜还没开口，元娘已经冷笑道：“据我所知公主尚且只有一位梳头嬷嬷伺候，你这里的姑娘面子规格还大过公主不成？” 老鸨哭丧的脸瞬间僵在原地，接话也不是，不接话也不好，应下了就等同于说碧柳招的姑娘比公主还金贵，这大不敬之罪谁敢答应？ 老鸨忽然觉得，这位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大家闺秀实际口齿伶俐，说话恶毒，这不禁让她想到以前到碧柳招闹过一场的七王福晋，老鸨的头就疼了起来。 宋煜皱眉看了眼疼得眼珠子都掉下来的影姬，又看了眼插着腰一副彪悍模样的元娘，终于朝宋澈爆吼道：“老八，怎么回事！” 宋澈想往香棠身后躲一躲，谁晓得香棠这胆大的奴婢竟然敢把他推出去，而且还往后退了几步，以元娘的口气说道：“回禀七王爷，八王爷有话要对您说。” 这贱-婢！ 宋澈心底乱作一团，抬头看见元娘一脸冷笑地盯着自己，似乎自己不把先前那些话在宋煜面前说一遍，就要立刻拂袖而去。 他知道元娘是做得出来的，看似柔弱的元娘实则性子倔强，往往认定的事就不可能更改。 他飞快地在心里转了一圈，才忐忑地开口：“七……七哥……听说……听说……程福晋怀孕了。” 他很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突然觉得背后冷汗淋漓，抬头看见元娘愤然的目光扫视过来，吓得他赶紧低下头去，又壮着胆子补充了一句：“我觉得七哥这次有些过分……” 宋澈抬头，想象中宋煜暴怒的场景并未出现，宋煜只傻呆呆地看着远处，目光缥缈，似乎还没从程青青怀孕的消息里回过神。 宋澈干脆不管不顾，以极快地语速道：“嫡福晋还在病里，七哥你成日宿醉实在不成体统……” 反正宋煜发着呆也听不见，宋澈一股脑门说完了，然后邀功般看元娘。 元娘根本不搭理他，视线全落在宋煜身上。 影姬颤抖着想要伸手安抚宋煜，却被元娘一掌拍开了，并且警告她：“帝京律法严厉禁止花柳场所，所有的馆子只能司舞艺歌曲，影姬姑娘枉通音律却不晓礼义廉耻。偷与有妇之夫苟合，行为不检，不顾世俗礼教是要浸猪笼的！影姬姑娘年纪轻轻，还是不要自毁前程的好！” 影姬眸光微翕，元娘不为所动。她真的恨透了这些花柳场所，里面这些精通音律，妆容精致的狐媚子，害的多少家庭妻离子散！ 特别是锦绣，已经吃了那么多苦，好容易有个盼头了，王爷却隔三差五都宿在碧柳招。如果不是影姬这个狐狸-精，锦绣何至于如此凄惨！ 当然，还有宋煜，元娘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宋煜只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锦绣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