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被元娘那句“浸猪笼”吓住了，虽然帝京律法是禁止这些风月场所，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揭穿。要知道就是司府衙门的官吏也时常过来消遣，谁会没事找事呢，毕竟碧柳招每个月孝敬的银子可不少。 但是，司府衙门不提并不代表皇室承认碧柳招的存在，一旦有人闹起来，特别是像江元娘这种和皇室有些关系的世家，皇室可能会因为脸面亦或者双方的利益而下令动手。 皇家可是最在乎脸面的！ 老鸨立刻拉了拉影姬，示意影姬退下去。这种时候安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老鸨看出点名堂，这位江家小姐并不是来找场子的，只是有些替自己的姐妹打抱不平罢了，刚好影姬成了出气筒。 虽然冤枉，却只能往肚子里咽。 老鸨拉了影姬好几次，影姬都不为所动。 无辜被一个疯女人跳进来扯头发，当着众人的面让她难堪，还骂她不知廉耻，甚至威胁她要浸猪笼。 她好歹在帝京城也是有些名号的，那些高门府邸的公子哥儿一掷千金只为听她弹奏一曲，她被世人尊称为影姬大家，也就有别于普通的青楼妓-子。 作为大家的骄傲，她还是有的。 她侧目，见宋煜似乎还没缓过神，便立刻委屈地低下头，嘤嘤哭泣起来。 可能是哭声将宋煜唤醒。 他只看了眼就皱起眉来，终于对元娘开口：“这些事我会处理好的，你先回去。” 元娘这一通发泄原本也舒坦了，只是看见影姬哭哭啼啼矫揉造作的模样，心窝子没来由的一阵烦躁，脚如同生了根般立在原地。 宋煜看宋澈：“带她回去。” 宋澈就看见元娘一个冷眼扫过来，顿时吓得愣在原地，只好哀求宋煜：“七哥……” 宋煜这会儿实在没心思和任何人打交道，特别是面对元娘的咄咄逼问还有影姬的不断啜泣，使他更加心烦意乱。 如果是其他人敢这样子闯进来大闹，他一定会亲自将人丢出去，然后打断腿。但她是锦绣的好姐妹，仅这份情谊就必须要他冷静对待。况且她是为了锦绣来的，这一点的确是他理亏。 “先出去。”这回他喊的是影姬。 老鸨大喜，她早就不想影姬呆在这是非之地，天知道那彪悍的江元娘会做出什么，要是再把头发扯掉一些，影姬很长时间都不能登台表演了。 影姬一双大眼睛噙满泪水，不敢置信地看宋煜。 宋煜目光一沉，又说了一遍：“出去。” 老鸨赶紧用被子把影姬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强行带出了屋子。 等到影姬和老鸨走了，江元娘的神情才微微缓和，但是对于宋煜她仍是满目嫌弃，眼底的鄙夷之色没有一丝掩饰。 宋煜没有动怒，而是很认真地问起元娘：“怎么做才能让她消气？” 这一问瞬间点燃了元娘心里那根导火线，顿时炸毛：“你知不知道她被感染了瘟疫，随时都可能丧命！你怎么能这样冷血，既然不喜欢为何要娶进门！” 宋煜终于明白江元娘为什么这样生气，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她没有感染瘟疫，只是为了迷惑敌人才这样说的。” 元娘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直到宋煜又说了一遍，她才整个人从震惊中缓和下来，先前的理直气壮瞬间消失大半。 感染和没有感染完全是两回事。 如果锦绣感染瘟疫，宋煜还有心思去程青青的院子，来碧柳招，那就是宋煜冷血无情，反之锦绣如果没有感染…… 元娘的脸红了起来，很是尴尬地低下头去，略略有些愧疚地暗中打量宋煜。 宋澈也对宋煜说了好多抱歉的话，然后拉着面红耳赤的元娘快速离开。 宋煜没有因为这场闹剧收尾而轻松，反而更加难安。 程青青怀孕了？就那么一次？她不是身体很不好吗？ 宋煜这会儿心里乱作一团，他很后悔，那天应该给程青青灌一碗汤药的。 他又想起锦绣，她会难过吗？会生气吗？会对他失望吗？ 心里七上八下，一直理不出头绪。 他知道这会儿自己该去看看，却胆怯地不敢回去，他怕看到锦绣失落的眼神，也怕看见府邸的流言蜚语让她黯然神伤。 宋煜还是回府了，去的是绿筠轩。 绿筠轩重新恢复了往日的花繁，丫鬟来往如梭，几个太医在院子角落里煎药，众人看他回来只是匆匆行一礼又去忙别的事了。 太后对程青青肚子里的孩子十分看重，甚至抛开宫闱隔阂亲自下令解了他之前留下的禁足令，并且一口气派了好几个太医过来。 绿筠轩越是热闹，他心里的负罪感越是浓重。 他几乎不敢涉足墨竹小筑，害怕那里的冷冷清清愁云惨淡让他彻夜难眠。 院子里的人似乎都很高兴，这份喜悦来自程青青的肚子，那里有一个小生命被孕育，同时可能诞下七王府的长子。 下人的荣耀来自未来的小主子，宋煜却没有这份荣耀，甚至没有为人父的喜悦。 以至于他在进寝殿门的时候还在想，如果没有那一夜…… 程青青面色惨白，整个身体似乎消瘦了好一圈，不知道是不是这一个月的辛苦折磨得她脱了形。宋煜进屋这会儿她已经吐了三次。 胃里早就没食物了，吐到最后都成了猩红的液体。 他没有一点的心疼，反而有些厌恶地瞟她几眼，然后就问正在给她把脉的太医：“孩子还在吗？” 太医一愣，赶紧躬身回禀：“福晋现在情况已经安稳了，只是孕吐很强烈，在吃食上要精细些。” 他失望地“噢”了一声，不顾程青青期待的目光，只淡淡说了句：“成天都是用药，生下来的孩子也不健康吧。” 太医大骇，程青青面色更加惨白，宋煜已经转身而去。 程青青再次剧烈地呕吐起来，这回吐得全是鲜血。 乳娘焦氏吓得满头大汗，赶紧捧了痰盂给太医看，好在太医比较乐观：“放心吧，福晋的脉象已经稳定，只是吃食上要格外注意，用一些温和养胃的，尽量减少呕吐。我待会儿再和几位同僚商量一下，开一些安胎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