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仰离开后,我站在李乘川身边嘴角止不住的露出微笑,李乘川淡淡的看了我一眼。
“陛下,参军到了。”王舛站在门外,身后跟了一个男子。
“咳咳咳...咳...”门外传进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声,我循声往殿外看去,一脸惊喜。
门外的桑止看见殿内的我,放下捂着嘴的衣袖,冲我轻轻笑了笑。
“请参军进来吧。”李承川向王舛道,又回头看着我说:“你先出去吧。”
我走出外殿,与桑止打了个照面,看着桑止有些苍白的脸色,我皱眉,“桑止,你是不是又贪凉了?病怎么还没好?”
“咳咳..咳...召儿...”桑止努力的压抑住想咳的冲动,捂着嘴温柔的笑道,“是啊,前些日子衣服穿少了,咳咳……咳……又受了些寒凉。”
“桑止,你...”我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正准备好好数落他一顿。
“我没事,你还好吗?”桑止止住咳嗽,问我道。
“我没事。”王舛在一旁催促,我看着桑止道:“桑止,你先进去吧,我在殿外等你出来。”
“天冷,不要着凉。”桑止点点头,解下了身上的披风,披在我的身上。
将桑止送进殿后,我就裹着披风坐在廊下,等着桑止出来。
雪从清晨就已经停了,地上堆着一点残雪,在阳光的照射下也在逐渐化去,太阳晒在身上似乎也没有暖意,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
桑止的病如果一直反反复复,那肯定会更加严重,在这种年代说不定还会死……我睁开眼看着晶莹的雪正在阳光下融化,心里微微一动,来这个时代不知不觉也快有两个月了,也不知道那边怎样了,虽然我在我的时代孑然一身……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终于有了些动静,我转身看见桑止正从殿内出来。
“桑止!”我唤了他一声,向他跑了过去,刚刚的烦恼都抛诸脑后。
桑止止了步,笑着站在原地等我,“慢点跑。”
我将身上披着的披风给他披上,笑眯眯拉起他的手:“走,桑止,带你去我屋里坐坐。”
“好。”桑止道。
“召儿,你这两日在宫中可好?”
“好啊。”我回头冲着桑止笑,感觉到手中握着他的手微微有些瘦削,我看着桑止迟疑道,“桑止,你真的只是寻常风寒吗?”
“嗯。”桑止的眼中没有波澜,微微笑道,“怎么了?”
“没事。”看来是我多想了,我笑道,“这次入宫很急,都没来的及告诉你,桑止,你不会怪我吧?”
桑止浅浅的笑了一声,“怎么会。”
“不过,我很快就可以出宫了。”我神秘兮兮的笑道。
“李乘仰今日进宫替你求了出宫的旨?”比起询问我,桑止给我的感觉倒像是早就预料到此事了。
“是啊,今日他入宫求旨,我正好就顺着杆爬,反正我也不想呆在宫里。“
“你出了宫,是要嫁给他的。”桑止提醒道。
“我知道啊。”我笑着道。
“你愿意?”
“当然不愿意!”我朝着桑止眨眼道,“娘亲那么疼我,我回去求她悔婚不就好了?”
“这婚事可没你想的那么好退,那可是敦亲王亲自上门求的亲,就算是你爹爹娘亲也不能随意回绝这门亲事,况且这婚事是你爹爹亲口答应的,哪有说悔婚就悔婚的?”桑止冷不丁的给我泼了盆冷水。
“啊?那怎么办?”我推开院门走进屋子里,替桑止倒了杯茶,随后不死心道,“我不信,难道我以死相逼,爹爹他还要执意把我押上花轿?”
桑止拿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抬头看我一脸笑嘻嘻的样子,低声斥了我一句,“召儿,不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哎呀!桑止,我只是随便说说嘛!我那么惜命,怎么会为了这事把命搭上?如果真的没法悔婚,那我就嫁过去把他的府邸搅得天昏地暗,倒时他肯定会忍无可忍把我给休了的!”我在桑止旁边拉出一张椅子,也坐了下来,“到时我若被休了,爹爹娘亲还不要我回去,那我就跑去你的府上骗吃骗喝,那时候你可不能不要我!”
桑止手中紧握的杯子微微松开,忽然笑了起来,“你若真如此,你爹爹娘亲一定会被你气死不可。”
我双手抱臂,佯装生气的样子,“爹爹娘亲如果这么不心疼我,那我也只能如此了!”
桑止轻笑,看着眼前古灵精怪的我,突然感觉这样活泼的南召与以前沉稳的样子似乎重叠不起来了,“召儿,此次一病,你的似乎改变了不少。”
“那是变好了还是变差了?”我歪着头看着桑止笑道。
“不管变成什么样,召儿都是最好的。”他微微笑了笑。
我捂着嘴笑,“桑止,你真是会夸人!”
桑止在屋中闲坐了一会儿便有事先离开了,将桑止送到宫门后,我没有立刻回兴庆殿,而是在宫里逛了逛。
来宫中的一段时日里,不是趴雪里找扳指就是在院里养伤出不来,马上就要离开皇宫了正好趁此机会好好看看皇宫。
沿着宫道我漫无目的的四处瞎逛,巍峨的皇宫之中到处都是殿宇高墙,走在宫道内根本看不见任何景色,两边树立起的红色宫墙庄重威严,明明宫墙颜色火红如火但却没由来的让我感觉到一丝冰冷。
拐进一个巷子里,里面放着一架梯子,正好能爬上屋顶,于是我顺着梯子爬上宫殿的顶上,于高处眺望整个皇宫,所有宫殿尽收于眼底,十分壮观雄魄。
“何人在此?”身后想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我回头望去是一个侍卫模样的人。
“我是兴庆殿的掌事。”我回道。
四周除了梯子就没有其他可以上来的路了,我刚爬上来,他就上来了?难道是我没注意,他也爬梯子上来的?可就算他也爬梯子他怎么爬这么快?
“掌事?我怎么不知道兴庆殿有掌事?”话才说完,他就“哗啦”一声掏出手中的剑指着我。
看他掏出剑指着我,我立刻就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嘛!你看!”我将身上的宫服拽了拽,“我是宫里的人。”
他看了一眼我的宫服,的确是掌事一职的宫服,略一沉吟收了剑,皱眉看着我:“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管辖这里吗?”
“不是。”
“那你管我干什么?”
“哗啦”一声,剑又掏了出来。
剑的冷光晃的我闭上了眼睛,我眯着眼小心的伸出两个指头将剑往下压了压,尴尬的笑了笑,“我就是上来看看风景,少侠,您别老是拔剑啊...多累的慌啊!”
“你来这里干什么?”那个侍卫拿剑上前两步,剑刃离我咫尺之间。
我缩了缩脖子,咽了口口水,“我就上来吹吹风,不行吗?”
侍卫低头想了想,抬头认真道,“可以。”
“那你干嘛拿剑指我?”我一脸黑线。
“职责所在,见谅。”那个侍卫收起剑,一脸正义。
“你是宫里的侍卫吗?”
“嗯。”
“只是侍卫?”我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大约二十几岁,容颜俊朗,面带英气,一身繁复花样的官服,看打扮就知道不是一个普通的侍卫。
“禁卫军统领,商逸。”商逸抱拳,问我道:“那你是?”
“哦,我叫南召,兴庆殿新来的掌事。”我赶紧也学他抱拳回礼。
“原来是新来的掌事啊。”商逸也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说道:“南掌事,宫禁森严,以后还是不要再爬屋顶了。”商逸看了眼我的来处,顿了一下,“容易被当成刺客的。”
我连忙点头答好,准备从原路返还溜走,走到梯子边,看着地面一阵眩晕。
我的天,太高了!爬上来时没觉得有多高,但现在往下看,倒感觉高的离谱。
我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商逸,讨好的笑了笑:“商统领,您是怎么上来的?”
“飞上来的。”
“那能否下去时也带着我一起?”
“南掌事,您还是自己下吧。”商逸看了看我一个转身飞了下去,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屋顶上就留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儿,北风呼呼的刮着,我往地下看了眼,腿忍不住的软了……等我畏畏缩缩的从屋顶下来时,商逸早就走的看不见人影了,我弯腰拍了拍僵硬的腿缓解缓解肌肉的紧张。
“南掌事?”我抬眼看去,面前站了一排人,为首的是宋沐。
她今日也是穿了一身红色的宫袍,站在一片雪白的之中,正优雅恬静的看着我。
“贤妃娘娘万安。”我恭敬的向她行了礼。
“免礼。”
我抬头看向她,与她也就两面之缘,再加上李乘川说的我与她三人之间的关系,我有些尴尬,看着她僵硬的笑了笑,“娘娘找我?”
“嗯。”她看着我温柔的笑了笑。
看她笑得那么温柔,我身上的汗毛倒全部竖了起来,试问什么时候见过一个女子对一个破坏她婚礼的人这么温柔?这大概是来找我算总账才能笑得这么温柔吧?我咽了咽口水。
“娘娘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讪笑,决定装傻。
“也没有什么事,只是上次看见陛下罚你找东西,想问问你找到了没有。”宋沐笑着说道。
“娘娘就是为了这事?”我惊住,抬头看着她一脸不可置信,我以为接下来的剧情会是有着宋沐头像的小人笑着把同为小人的我任意搓圆压扁……
“也不全是,我还有一事。”
我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完了,重头戏终于要来了……
“此前我与陛下大婚时,我曾见过你。”宋沐顿了顿,我忍不住又咽了口口水,“那时你突然晕倒,后来又听说你病了,现在可大好了?”
我皱眉一脸疑惑的看着她,这是什么发展趋势?
“你别紧张,我不是来追究你扰乱大婚的责任的。”宋沐微笑道,“那日你突然晕倒的确是吓了大家一跳,但陛下仁厚不曾追究你的罪责,陛下不追究我自然也不会追究。”
“娘娘,扰乱婚礼的确是我不好,今日南召便像娘娘赔罪了。”我低头朝宋沐行了一礼。
宋沐将我扶起,笑着道,“我曾听说你少时经常追着陛下与敦亲王后面玩耍,你与敦亲王大婚也算是一段天作之合的姻缘了,我深居宫中大婚当日肯定不能亲自上门祝贺,今日便将贺礼给你吧。”宋沐从手中拿下一个玉镯,从色泽看就知道是个不可多得的佳品,宋沐替我带上,“这是当初陛下送予我的,今日我借花献佛送给你,还望你不要嫌弃。”
我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镯,笑道,“哪里!娘娘大人有大量,不追究大婚之事已是对我十分宽容,现在送了这么珍贵的玉镯,我哪敢嫌弃?在此,就谢过娘娘和陛下了!”
“那日后你成了亲,我可否能请你去我宫中陪我解闷?”宋沐看着我真诚的问道。
“自然可以。”我笑眯眯的点头,掩饰住心里得了个宝贝却不用负责的高兴劲儿,身为皇家总不至于到时候我不成亲,她再和我要回去吧?
宋沐也点了点头,带着身后的一应侍从离开。
我看着宋沐的背影,突然有些喜欢上了这个女子,不为别的就为这个玉镯!
“南掌事,陛下找您。”宋沐刚离开,一个宫娥便上前道。
兴庆殿内,李承川坐在外殿里批改公文,见我到了,李承川招了招手,“过来。”
我走了过去,他批在改公文上写下一排隽秀的朱砂备注,“陛下现在找我有何事?”
“你帮我将这几份公文誊抄到这张纸上。”李承川放下笔,将自己手边的一摞公文放到我的面前。
“这么多得抄到什么时候啊?而且我写字又慢又丑的,您还是让王公公来吧?”我看着这一大摞公文,想打退堂鼓,“而且我都要出宫了,您就别指派我了,成吗?”
李承川停下手中的笔,侧头看我:“你当一天和尚就要敲一天中,在宫里一天就要干一天事,快点抄。”
“这是你说的。”我抱起公文走到李承川座下的一个桌子边坐了下来,“到时候可别后悔。”
李承川看着我挑挑眉没有说话,低头自顾自的又开始批改公文。
半盏茶后
“你这字...被狗啃过?”李承川站在桌旁拿起我抄的公文皱了皱眉头。
我啃着笔头,尴尬的笑了笑:“有那么夸张吗?”我站起身,从李承川手上拿过公文,仔细的看了看,看着李承川认真的说道:“乱中有序,自成体系,气势磅礴啊,陛下。”
“内殿中书架的第三层第二个抽屉里有朕搜集的各个字帖,你去搬过来。”李承川从我手上拽过公文,团了团,扔在地上。
“干嘛突然拿字帖?”
“从今天开始,朕什么时候批改公文,你就坐在这儿给我练多长时间字,什么时候练好,什么时候出宫。”
“陛下,你耍赖!你明明准了三天后出宫的,怎么现在又变成什么时候字练好,什么时候出宫了?而且我觉得我的字很好啊,陛下你就不要费心了。”我嚷嚷道。
“快去。”李承川并不搭理我的反抗。
“陛下,您大人有大量,放了我成吗?”我捞起袖子,露出宋沐送给我的手镯,“您看,娘娘都送我新婚礼物了,您将一个快要成婚的扣在宫里实在是不像话吧?”
李乘川看见我手上的玉镯冷不防的抓住我的手,下一秒就给我摘了下来。
“哎!陛下,送回去的东西你怎么还抢回去啊?”我怒了,伸手要抢回来。
李乘川仗着手长,用一根手指抵着我的脑袋,另一个手把手镯拿的远远的,凉凉的说道,“这镯子不好看,你成亲我送你个更好的。”
“我才不信!我看你就是觉得镯子太好舍不得送我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成婚我一定送你个更好的。”李乘川依旧不准备给我。
“你骗人!”我猛的直起身,瞪了他一眼,不就一个镯子吗?我相府肯定有更好的!我不稀罕了!我气呼呼的转身向内殿走去。
刚进了内殿,我就看见一个宫娥站在李承川的书架前,发现我进来后赶紧回头行礼。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仍在气头上,语气十分不友好的问道。
宫娥看我语气不佳,彭的一下跪在地上,“回掌事的话,奴婢昨日在陛下屋中打扫,不慎将自己的珠钗掉在屋中,现在趁换班之际特来寻找。”宫娥跪地哀求道:“掌事,求您不要告诉陛下,陛下内殿不许人随意进入,那珠钗对我实在是重要,我才出此下策,还求掌事不要告诉陛下,不然...不然我会被杖杀的!”
“杖杀?”我挑眉。
“陛下之前下了死令,内殿无令不得乱进,南掌事,还请您开开恩啊!”宫婢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李承川下了死令,她还敢进来?
我蹲下身子,与她一般高度,“那你的珠钗可有找到啊?”
她低着头从袖中掏出一个珠钗,双手举给我看,“找到了。”
我顺着她的手瞧了瞧,珠钗也不是什么值钱的样式,做工也并不精细,倒是她的手引起了我的注意,与年轻女子完全不一样的手,她的手掌比起寻常女子的手要大上不少,指关节处也有厚茧,就算是扫撒宫女的手也不会粗糙成这样。
这手......打人一定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