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呆坐在床沿边不动，萧昇也未靠近她，只轻声问道： “泡了一晚上，你身上的伤可觉得好些了？若是还觉得痛，我便让淑贞再去寻人换着药材。” 她并未搭理萧昇的话，拧着床沿被衾的手缓缓抬起，轻轻抚着萧昇胸前的伤口。 月色恰好斜斜洒在萧昇的面上及身上，隔着他单薄的中衣隐约透着里层缠着的绷带粗糙的纹理。 萧昇低下眉，握住她的手腕放回床沿边。 “雪言，早点回去歇息吧，更深露重，对你身上的伤不好。你要找我算的账明日再来算也不迟，不急此一时。” 她并未离去，清丽的面庞凑近萧昇的眼前，她侧过身坐近萧昇，微微扭过头看向他，轻柔的鼻息拂到萧昇的面上。 此时月色柔洒在她的面庞，萧昇看到了她眸底中熟悉的忧伤及满含柔情的心痛幽光。 她眼角留下两行清泪，泪痕被月光染着莹润的光晕。 她探手轻轻抚着萧昇的面颊，指腹轻柔地描过他的眉毛、眼窝以及他高挺的鼻梁。 萧昇猛地一僵，眸光尽数一凝，仿若看到了夏猎时跌入深洞时的慕小夕。 他握住她的手，张了张口，半晌后才哽言唤道： “小夕？” 柔柔月色中，她唇角缓缓弯起了笑，并未出声应他，只略略点点头，眼角又溢出了水痕，冰凉的手继续抚着萧昇的面颊。 猛然涌入的欣喜冲撞着萧昇的头脑，身子猛地被震荡的澎湃颤了一下。 他抬手托住她瘦小的面庞，低喃地一遍遍唤着。 “小夕，真的是你吗？小夕……” 趁着楚雪言睡着之际醒转来的慕小夕此时紧紧咬着下唇，堵住口中的泣声。 为不吵醒体内的楚雪言，她将萧昇的手拖下一只，在他掌心比划着：是我，你的伤口痛吗？ 萧昇颤着手抚摸她的鬃发，缕着她散至腰际的发丝，轻声答： “不痛，可是我怕你痛，你痛我便也痛。” 慕小夕笑了笑，拖着他的掌心再比划着：有你在，一切都不重要，我不觉得痛。 他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你有我在，一切都不重要。 她如今已然将此话记在了心里。 萧昇心尖散出的暖流流淌开来，看着眼前人的清澈眼眸，仿佛又回到了深洞时的两人终于能敞心以对的缱绻绵情。 他紧紧拥住了她，脑里闪现过许许多多要对她说的话，然而除了紧紧拥住她，此时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忽然想起什么，便拉开了慕小夕道：“有一件事得跟你解释，淑贞是我暗中寻来助你的，往后莫要再吃她的醋了好吗？” 慕小夕低眉笑了笑，竟被他看出她与吕淑贞的不睦是在吃醋，她低头在他掌心划着：好。 萧昇再度拥住她，抵着她的后肩，贪婪地闻着此刻真真正正属于她的气息。 “小夕，坚持住，我会将你带回来的……都是我害了你，你可还怨我？我曾如此待你，你往后可否还愿意与我一处？” 慕小夕抵着他肩侧的头微微一点，在他的背后轻轻划出：愿意。 萧昇更紧地搂着她，带着胡茬的下颏摩搓她的脊背，多年未曾掉下的泪，此时洒落两滴滴在了慕小夕的背上。 他知晓此时的慕小夕不能言语的原由，便也不再与她多说话语，双手只紧紧抚着她的背。 被萧昇紧紧拥着，慕小夕吃痛，她咬着牙，推了推。 萧昇立即醒悟过来，松手放开了她，只仍旧托着她的脸细细地望着，仿佛要将许久未曾见到的她对自己的柔情深深刻印在脑里。 他低头在她唇上轻轻点下一吻，却不舍得离去，只抵着她的额头望着她不肯松开。 慕小夕圈上他的脖颈，将唇贴上萧昇的唇，学着他轻柔地吻。 他吸了口气，伸手箍住她的后脑，深情地回应，贪婪地探着她的芬香。 月柔如水，却只叹仅有此短短一瞬。 慕小夕忽然僵直着背，她推开了萧昇，眼眸满是不舍，更多的却是惊恐。 她来不及在他掌心划字便酿跄朝屏帐外走去，然而在迈出床榻的一步，她陡然跌倒在地。 “小夕？” 萧昇急忙起身欲搀扶她，手还僵在半空中，躺在地上的她便径直扭过头来，冰冷的双眸淡漠看向萧昇。 “我为何会在此处？” 楚雪言醒了。 她看到萧昇僵在半空的手，怒道：“你如此不待见我？为何要推我？” 萧昇立时反应过来，敛了神色，压抑下内心的悲痛，清冷了声音。 “入秋微凉，我只是怕你在那屋里凉着身，抱你来此处时不慎手颤了下。” 楚雪言勾起了笑，“有心了，你可是在等着我谢你？” 萧昇弯下腰，忍着胸前的伤痛，将楚雪言抱起。 “你既然不喜此屋，我抱你回去吧。” 他扯出架上的外袍，裹在楚雪言身上，仅着单衣便将她抱出了屋。 在拐至她的厢房路上，迎面碰到了抱着草药刚回府的吕淑贞。 吕淑贞见着两人的衣着猛地低下头，只淡淡欠身福礼。 “淑贞刚捎回璟雯公主明日需泡澡的草药，此地偏远夜也寒，淑贞临走时忘了命家仆备些厚被衾给王爷和公主，淑贞这便去取来。” 萧昇淡淡应道：“不必了，你也累了一日，赶紧歇息去吧。” 吕淑贞未抬头行了礼便离了去。 萧昇低头看了楚雪言一眼，便将她抱进了她的寝屋，方将她放入榻上，楚雪言便搂紧萧昇的脖颈，淡漠的眼眸中晕出一丝丝波纹。 “昇，你可还都记得你对我的好？” 萧昇便就如此躬着腰，点头，“记得。” 楚雪言扯出苍悴的笑，“我也都记得，即便是逛了一圈幽冥谷回来，我依然记得。” 萧昇扭头看着楚雪言的眼眸，低下眼睫，“你先好好养伤吧。” 楚雪言却并未撒手，搂着他脖颈的手往下拉，拉近他的面庞。 “昇，我若回来了，你可还愿意娶我？” 萧昇蹙了蹙眉，将她的手拉了下来，再抱着她躺倒床榻上，细心地给她覆上被衾，随后将方才裹住她的外袍穿在身上，淡淡道： “我想起有一事未办，这便先出府一趟，天亮前会赶回来，我会与你一同用早膳，但会回得晚些，你且多睡一会吧。” 语毕便转过身。 “昇……”楚雪言悲凉地唤着。 萧昇却未回头，径直走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