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仍是在那五方凤亭内，亭内烧着暖炉，亭外对着映月幽湖，只有慕小夕独自对萧佑的践行宵夜。

萧佑举着杯，望着慕小夕眼中微醺潋滟的星芒，月下她清秀端丽的容颜如仙般的气韵深深烙印在脑海里。

萧佑低下头叹着一口气，“原本知道你刺伤了五哥后，以为你俩之间生出了嫌隙，我以为我还有机会，只是如今看来，输的人不只是我，五哥也输了。”

萧佑并不知道慕小夕体内双魂之事，只当在南谯湾刺伤萧昇之人便是慕小夕。

慕小夕端着手中酒杯望了杯中酒纹许久，“你们都错了，输的人是我。”

萧佑拿出怀中的禅符眯着眼望着，“昨夜此禅符生出了红光，你可否告知我你昨夜出了何事？”

慕小夕从他手里捏起禅符，禅符琥珀仍余他手心的温热。

她将禅符凑到了眼前，细细斟酌禅符边缘的紫檀木上篆刻着的“戒、定、慧”三字，再盯着琥珀里透出的晶莹星光。

她悠悠道：“景一师太曾与我说过，‘修戒，需重德；修定，需静心；修慧，识真理；如鼎之三足，缺一不可。’枉为我读经十载，却探不透此三字，也并未做到戒定慧，所以便是糟了天谴。就连禅符也在对我抱怨罢了，一点红光而已。”

萧佑不喜她此番话，夺回禅符，“什么天谴神怒！不过是一个人对自己的怯懦而赌气罢了，我初出认识的慕小夕可不是如此一个人，她很认真地在坚持，也很坚强地在努力；她不顾自己性命之忧救过多人，她能毫不畏惧地拔出双剑独自抗敌血战，也有勇于他人的胆识敢独自闯入敌营劫牢……”

他落寞地补充一句，“虽然最后并不是为了我。”

他抬头看定慕小夕的眸底，“可是为何，她如今便不能自救了呢？曾有人道与我，‘若天要亡我，我便会逆天，吾命由己岂由天’。小夕，我无福成为你选择的人，但也不愿看着你走入并非自己想走的路。”

一番话撩起了慕小夕的震惊，此时她已愣住了，静静盯着萧佑眸中的星芒，浑然不觉自己眼中已凝了泪珠。

萧佑仍旧盯着她，续道：“嫁给一个自己不想嫁的人，呆在一处不想呆的地方，可不是当初的慕小夕会接受的。即便是有羁绊有约束，为何你不去试着铲除了羁绊？你的无所畏惧，你的锲而不舍都去了何处？”

不得不说，萧佑骨性的刚强与他面上的和善温润大相径庭，慕小夕曾在若辉塔看到萧佑与皇帝谈及处置叛乱说“斩草除根”时，能感受到他面上的狠厉及眸中的坚决。

她甚至在想，若是当初在衡州捉住了曼芝母子三人的人并非萧昇，而是萧佑，指不定他还真的会杀了她们三人。

突然生出的后怕让慕小夕寒了一身，但不管如何，萧佑此番话的确是震慑入了她的心头，撩起了她内心尘封已久的倔强。

也不知说了多久，萧佑停了下来，敛去了眸中的锐利光芒，扯出了袖中的锦帕，替慕小夕拭去滑落面颊的泪痕，柔了声音，“若需要我，便与我说，我不怕你再欺我再利用我，只怕你不再理我。”

萧佑温热的手触到她冰冷的面颊时，慕小夕便回过了神，察觉出了自己面上的泪意，抢过了他手中的锦帕，拭去眼角残留的泪珠。

低头笑道：“八哥不愧是父皇和大哥赞誉的八哥，说笑话逗人取乐在行，说励言也能激人泪流。啊……我便如此中八哥的招了。”

萧佑温柔地笑了笑，一转眸中柔和，“如今，你心里可好些了？”

慕小夕抬起头，舒缓了一口气，眸中诚恳，“多谢八哥。”

她知萧佑素来最是会宽慰人心。

萧佑低下头，叹着气，“谁让我是你八哥呢。”

慕小夕也叹着，“怪不得滢妹最喜黏着八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