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炎眼中略有迟疑,盯着萧之仲凝了良久,“当年你与萧之仲同时都相中了此女子,朕当初隔绝了你与她来往,是不想你惹祸上身。”
萧之仲讶然,印象中想起曼芝的确是曾救过萧佟一回,曼芝也与自己坦白过她所救之人是萧佟,然而他却未知萧佟竟对曼芝生过情愫。
“不过是一场际遇罢了,儿臣当知江山社稷为重,定不会执着于她,只是儿臣不解父皇之意,若是当初儿臣执意与她一处,将会有何祸之有?”
萧炎黑沉的眸中闪着微光,仿似瞬间一柔,便又恢复如常,叹息,“她当初怀了你的骨肉,若是当时让萧之仲知晓了,你怎还能活命?朕当初带你离开,是想着等来日再告知你她已有身孕之事,只是当时我们还处于隐忍时期,万不栽在女人身上。”
“骨肉……”
小院里凉风习习,蔷薇花静静绽放,香气入心破开了心底尘封,滚涌出连绵的苦涩,苦绝心头。
夜幕上挂着的繁星仿佛尽数破碎坠毁,映得萧之仲眼里一片漆黑。
他抽了口凉气后,下意识地屏了住所有气息,掩在广袖下的一双手微微在颤抖。
萧炎似是看出了萧之仲面上的异色,语重心长地劝慰,“佟儿啊,后来坐定江山后,朕本想去寻此女子,寻回咱们皇室的子孙,然而却听闻她已在齐国亡之时命丧他乡,所以便也没告知你她有身孕一事。”
萧炎握住了萧之仲颤抖的手,凝视着他幽深的黑眸,苍白的面色,只当他在心痛自己当初流离颠沛的孩儿。
“没想到今日还能见着她,你若是仍念她旧,朕便命人将你的骨肉寻回来,那是我们梁国皇室的血脉,自然必须归还给我们。恰好你东宫膝下三房妾室皆未曾有子女,领回来给她们养着便是。但是此女子已经印上了萧之仲的名号,你可还记得你母妃是如何死的?所以你是万万要她不得,也声张不得。”
冷月凉凉,夜风冰冰,夜幕如水倾斜而下,灌入萧之仲的心头沉入冰谷。
萧之仲干脆闭上了眼,掩住眸中的电闪雷鸣,从萧炎手中抽回了冰冷的手,低头不语。
萧炎续道:“你且记住,此女子,你是碰不得,也念不得,否则若是受了旁人以此作为你与前朝余党相勾结的证据,反而对你只有大弊。朕知道你近日遇了些麻烦,朕信佟儿你能自行处置,但切莫引火烧身。”
“你与昇儿佑儿不同,朕知道你是个当断则断之人。他们两人相中的女子,朕将其封为公主也是有朕的意图,此前朕也曾与你提过。但你面前的这名女子不一样,他是萧之仲的女人,前朝的齐官几乎所有人都不知,但朕以前便是知晓的,所以才阻了你与她,佟儿你莫怪为父当年的决绝冷酷。”
许久,才听萧之仲低哑的声音道来,“那可否留她不杀?任由她去便可。儿臣的骨肉,儿臣自己派人去寻。”
萧炎再度叹气,“罢了,……依你吧。朕也老了,眼下大事小事就靠你来维度吧。”
不知过了多久,萧炎劝慰一番便离了开。
萧之仲仍旧静静地独坐在小院内,直到一片蔷薇花瓣哀凉地落入他的视野,他才虚弱地站起身,蹒跚走入寮房内。
他定定地望着曼芝沉睡的恬静容颜,曾经印在心底抹灭不掉,万般想求却又留不得的女人。
许久,他干裂的唇微启,带出血的晦涩,“阿芝,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他的手仍在颤抖,欲抚其近在眼前的面颊,多年前曾一度苦求的相聚,苦想的抚触及拥抱,然而此时见到了,也能触到了,他却仍是定定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