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将食盒放在殷实菅面前,当着他的面打开,从里面取出还热着的干煎馄饨。
“以前老师教完就会带学生来知秋院吃半屉煎馄饨,后来学生有了行宫出去之后,反倒是想念得紧,能吃上一口原来味道的,着实不易。”他在殷实菅面前恭敬地摆好碗筷和醋碟,“这味道和从前很像,就特意带了来给您尝尝。”
殷实菅许是带领暗影的时间久了,眉眼里总有一种藏不住的阴鸷之色,但见着梁以安的时候,却总是尽量神情柔和,对他这个学生既疼爱又珍惜。
“原本是小禄子那小子的家乡小吃。”他说起话来不疾不徐,狭长的眼睛望着面前底面金黄的馄饨,浮出一些追忆之色,“什么事不会,人又太善,整天给我弄些吃的他就高兴……唉。他走了以后,就再也没吃过咯。”
小禄子是殷实菅认的儿子,虽没有什么武学天分,但一张脸纯真无邪,是个活泼善良的人。每次殷实菅和梁以安练习回来,他铁定是早在门口候着了,盼着两人回来,一人一声干爹辛苦了,殿下辛苦了,就乐呵呵地进小厨房给他们端茶倒水,再端些刚煎的馄饨出来,香满整个知秋院。
梁以安心里也很喜欢这个机灵孩子。
如果不是他体弱多病,英年早逝,蔡长安现在的位子,恐怕是他的。
“王上体恤奴婢啊,”殷实菅悠悠叹了一声,“让这知秋院还一如从前。”
“故人已去。”梁以安也有些怅然,望着庭院中央叶色青绿的枫树,笑道,“倒是这景致,轮回不变。”
殷实菅听着微微颔首,“一年四季,不变,也变。”
“老师这是禅道。”梁以安将碗碟望他面前推近了些,“学生还没有这番觉悟。老师趁热吃吧,咱们师徒多日未见,学生今日便只陪着老师,一会儿和老师一同下棋如何?”
殷实菅笑望梁以安,余光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摆回地上的食盒。
“王要早些来就好了,”他摆摆手,有些可惜,“奴婢午膳用得迟,年纪大了,吃不了那么多。且让人收去小厨房里,晚些再用罢。”
“倒是学生鲁莽了。”梁以安拱手,便让人收了碗碟,放回食盒里,拿进里间去了。下人走后,他才忽地想起什么似地问道,“老师可知昨夜御膳房有人下毒想要谋害学生?”
“可有此事?”殷实菅颇感意外,“知秋院与御膳房离得不远,竟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动手。”
“下毒之人昨夜已被灭口,是高手所为。”梁以安朝殷实菅颔首,有些想不通,“宫里这么多暗影,谁人能在您眼皮子底下消无声息地夺人性命?”
他问得随意,目光却虚虚地落在殷实菅脸上,并未挪开。
“此等大事,是奴婢失职,定让暗影们从中彻查。”殷实菅一惊,朝梁以安躬身拱手行礼。
“老师带领暗影多年,极少出现差错,许是一时不察,倒也不必介怀。”他轻描淡写地说完,扫了一眼棋盘上下到一半的残局,“原来老师不是在下棋,是在看困兽啊。”
他指了指面前这盘死局,笑道,“学生方才还大言不惭要和老师对弈。实在是失礼。既如此,学生也就不打扰老师雅兴,”梁以安起身欲走,殷实菅也没拦着,也是转了方向打算送他出去,“老师留步。”
他谦和地阻了,又说,“对了,您知道,昨夜那毒是下在食盒盖子上的,学生早上命人将所有同一花纹的食盒都里里外外细细检查擦拭清洗了一遍。”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般开口,“老师平日,还是小心些的好。”
殷实菅听罢颔首,多谢了曌王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