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帮你杀人偿还吗?要我出手,您得定个高价。”温卿墨还嬉皮笑脸。
啪!
夜云涯拍了他额头,“娘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听了听了,再也不祸害旁人,只祸害娘亲!”温卿墨笑嘻嘻,一手抱着被他揉的乱糟糟的一大堆黑绸,一手将夜云涯的肩头一揽,走入黑暗深处。
“娘啊,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小孙孙,名唤千阙,非常可爱,而且,他生气的时候,会跟孩儿一样,有一双蓝眼睛……”
——
凤乘鸾的队伍,虽然走得很慢,但是传书回百花城的信使,却是脚程极好的,没几天,阮君庭那封龙飞凤舞的信,就被握在了凤于归手里。
龙幼微一把抢过信,仿佛看了几遍,念念道:“不对,不对!”
凤川明道:“哪里不对?爹看过了,是盛莲太子的字没问题。”
“笨蛋!”龙幼微骂道:“若是妞妞平安无恙,为何不亲笔写信给我,要阮君庭这种鬼画符?”
她说着,眼圈就又红了,“他们赶着尸潮去摩天雪岭,又跟去送死有什么分别?而且,这一路,也不知都会发生什么事,三百万尸煞,全靠妞妞一个人,这哪;里是人力所及的事……”
一句话,还没说完,全家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妞妞走时,已抱了死志,谁都不敢想象她还能活着回来。
凤于归沉沉叹息一声,“还有阮君庭在,他会护她周全。”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将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那个杠了一辈子的死对头身上。
除了那个人,也再也指望不上别的了。
凤府之中,一家人愁云笼罩,外面,却是一阵紧似一阵的鞭炮声。
凤于归不禁皱眉,对外面喝道:“百花城遭逢大劫,伤亡无可计数,正是举国节哀之时,何人放肆,如此铺张喧闹?”
伺候在外面的尹正慌忙进来,“帅爷,您忘了,今天是……”
他话说了一半,又看了看龙幼微,小心道:“今天是小姐的白凤庙开光的日子。”
龙幼微果然一听便跳了起来,“开什么光!我妞妞还没死呢!”
说着抄了打王棍便要出去。
“你给我回来!”凤于归手掌在桌上重重一拍,“那是老百姓的心意,你是什么身份?你是她娘,你再接受不了,也要忍着!”
龙幼微脾气上来,也是不能忍的,将棍子在地上咣地一撞,“就因为我是她娘,所以这件事不能忍!凤于归,你有本事,就端坐你的高堂,你要是觉得老娘丢了你的身份面子,老娘现在就休了你!”
“龙幼微,你疯了!你看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我何时……”凤于归气得百口莫辩,一颗心上受的焦灼和刺痛,又何尝比媳妇少了半分!
两夫妻,正要来开架势吵翻天时,尹丹青从外面急急奔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老爷,夫人,不好了!”
“又怎么啦!”凤于归、龙幼微异口同声,暴躁怒吼。
“二公子……,二公子提着剑去白凤庙了!”
“……!”凤于归气得胡子几乎飞起来,对龙幼微吼:“你生的好儿子,用人的时候不见他觉悟,添乱倒是一把好手!”
龙幼微也是着急,“谁跟他在一起?”
尹丹青道:“回夫人,宁楼主跟他在一起。”
龙幼微又是一阵头晕,“宁好好那种性子,向来不嫌事大,她在就更糟!”
她这里跳着脚,凤于归已经抽了堂上供着的长刀,瞪眼,“气有什么用?走吧!这下子,不去也得去!”
“喂!你等等我,姓凤的,你拿刀干什么?你要是敢伤我儿子,我这辈子跟你没完!”龙幼微提了打王棍,追了出去。
凤川明和尹丹青也连忙跟在后面,一行人急急忙忙,赶去白凤庙。
……
太庸天水之人,一向信奉的是千手千眼无面佛,从无给活人给立生祠受香火之说。
所以,为凤乘鸾建庙开光,在南渊,乃至整个太庸天水,都是史无前例的破天荒第一次。
新建成的玄殇白凤神女庙,坐落在百花城内城朱雀门和外城正阳门之间的中轴线中央,以示百花城军民对这个救了全城几十万人身家性命的女子的无上尊崇。
庙两旁,因势天成的两棵菩提老树,枝繁叶茂,树枝上挂满了许愿的红布条,迎着风,飘飘扬扬。
咣朗!
一只酒坛砸在白凤庙刚刚揭了红绸的匾额上。
凤昼白脚步踉跄,整个人瘦得早已与之前判若两人,一副身子骨,掩在衣袍之下,空空荡荡,仿佛来一阵大风,人便随风去了。
他持剑的手,青筋暴起,指着那匾额上的白凤两个字,两眼通红地咒骂。
“你们干什么?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人,都在干什么?我家姮儿人好好的,只是暂时回不了家,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当她死了不成!”
凤昼白的武功早就没了,身子骨也因着这段时间的自暴自弃,彻底废了,就连一把剑,如今拿都拿不稳,再加上不知喝了多少酒,此时左砍一下,右砍一下,晃晃悠悠挥向那些围观的香客,人是半个都伤不到,却是无比颓丧和狼狈。
“你们这些人,哪个没受过她的恩,哪个的命不是她救的,如今,她生死未卜,你们却在这里大兴土木,披红挂彩,求什么姻缘,求什么福报,求什么长生!你们是巴不得她早点死,做你们的白凤娘娘?”
凤昼白满腔的悲愤无处发泄,又丢了剑,努力抱了菩提树向上爬。
可惜手软脚也软,爬了几次都跌了下来。
然而,他不甘心,又手脚并用爬起来,跳着去抓那些垂在低处的红布条。
围观众人起初只是当看他的笑话,相互间窃窃私语,知是凤府的废物公子,没人愿意去惹。
可当凤昼白几次险些扯下了许愿用的布条,便开始有人不乐意了。
“一样都是凤帅生的,怎么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算什么!他能为了个女人,连爹娘兄妹都不要了。”
“这就是那个凤家的二郎啊?啧啧……”
“听说,这人早就疯了,只有凤家还拿他当个人!”
“……”
然而,凤昼白对这些全都置若罔闻,他那双深深凹陷的眼睛,只盯着头顶上随风飘摇的红布,跳起来一次,再一次!
仿佛只要他将它们全都扯下来,妞妞就会平安无事,就会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