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君庭的双臂,缠绵地将她抱住,薄薄的衣袍浸透了水,贴裹在身上。
“摩天岭一战,我心甘情愿受你一刀,便是再也受不了那一生的寂寞,想要将你骗回天机关去。你若是愿意随孤同去,孤便可以割舍一切,只与你双宿双栖,可你若不愿意,孤就算是锁,也要将你锁回去,牢牢拴在身边,再也不放你走。”
“可惜,终究还是被景元熙的几道圣旨毁了一切……,”他的脸颊在她耳畔摩挲,呼吸有些颤,“你这傻瓜,到底为什么要回去?你可知我站在城外的那十二个月,是何心境?你只是一个女人,不好好享受宠爱,为何整日抱着家国天下而放不下?”
凤乘鸾一动也动弹不得,张着的双眼中,瞳孔剧烈收缩,任由水波荡漾。
“乖乖……,我的小乖……,下次,你若是再敢离开我,不管是何理由,我发誓,定要让你将这五连环戴上一辈子!”
……
远方一处偏僻的营帐中,梅兰竹刚刚浣洗完毕。
他一向养尊处优,却跟着阮君庭这赶尸大军折腾了一个月,一条老命差点晃掉了半条,今天好不容易遇到水源,命人打了水来,也从里到外洗了个干净,总算清爽了些。
等换好了衣裳,从布帘后出来时,赫然见帐中多了个人,正背对着他,坐在案上,翘着二郎腿,随意摆弄着他的那些东西。
“谁?”
那人后肩如墨染一样的长发,丝缎般轻动,人转头间,妖魔一笑,“梅兰竹,真是没拦住,呵呵……,你就这么纵容九方氏唯一的血脉,跟着一个女人满世界地赶尸?你就不怕,他再也不跟你回九御了吗?”
“你是温……”梅兰竹用脚趾头想,也该知道眼前这位,这就是这场浩劫的始作俑者!
“没错,温卿墨。”温卿墨站起来,在他帐中左右打量,“阮君庭看起来也没有将你软禁,倒是对你还不错。”
“哼!如今这一切,还不都拜阁下所赐!”梅兰竹没好气道,“你这妖魔,半夜三更来找老夫,有何贵干?你就不怕被太子殿下发现,一剑将你劈了?”
“哈哈!”温卿墨笑得甚凉,“现在怕被他看见的,是你吧。”
他换了个地方,重新大模大样坐下,依旧翘着二郎腿,“不过,他现在正忙着,没空,我们正好可以谈谈正经事。”
梅兰竹警惕道:“老夫没什么正经事与你这妖魔相谈。”
“是吗?如果是帮你将盛莲太子殿下成功请回去九御,登基为皇呢?”
“……!”梅兰竹哼了一声,“你当老夫是三岁的小孩?你会这么好心?”
温卿墨懒洋洋道:“我没好心,天下人都知道,但是你的脑子到底有没有三岁,我就不知道了。”
“有话就说!老夫没有太多时间与你这种人废话。”
“好,既然没时间,那算了。”温卿墨站起身,掸了掸袍子,“当我白来一场,这请回盛莲太子的方法,我说与大长公主的人去。”
他作势要走,果然身后梅兰竹喝道:“慢着!大长公主的人来了?”
温卿墨优哉游哉将手臂一抱,“你以为只有你们长老院急着请回储君吗?姜洛璃也很着急,盛莲太子是九方氏最后一人,谁能先将他控制在手中,谁就等于掌控了九御皇朝!”
梅兰竹不悦道:“哼,皇太子殿下,岂是随便什么人能轻易把控的!”
“想控制阮君庭,哦不,应该是九方盛莲,想控制他,的确有点难,但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你有什么办法?”
“办法自然有,但是看梅长老肯不肯做。”温卿墨不紧不慢地等着。
梅兰竹心思转的飞快,“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呵呵,问到点子上了,我会以为你不会问呢。”温卿墨的笑声更加地凉,“阮君庭永远消失,就是对我最大的好处。但是……”
他转身慢悠悠走出帐子,“……凤乘鸾必须留下。”
“慢着!”梅兰竹终于动摇了,“你说,老夫该怎么做?”
温卿墨不慌不忙停了脚步,三击掌,帐外,便进来一个异族打扮的男人,正是当初那个沈星子的雕魂师。
“他叫沙曼殊,是个雕魂师,效忠的,是这太庸天水最最至高无上之人。具体该怎么做,时机一到,他自然会告诉你。”
温卿墨悠然向帐外走去,与沙曼殊的肩头微微一碰,“义父死而复生,可喜可贺!现在,他让我做的,我已经都做了,马上将你们的人从我娘身边撤掉!”
沙曼殊微微颔首,“言而有信,七公子依然还是尊主的七公子,公子的生母,尊主自然会以礼相待。”
“……”,温卿墨的睫毛微颤,咬牙切齿恨恨道:“但愿他能言而有信!不过,我也奉劝一句,凡事见好就收,切莫贪得无厌!下次若是再敢打我娘的主意,大不了再来一次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说罢,拂袖离去,头也不回。
帐中,沙曼殊两手交叠在身前,双脚踏开,微微昂首,对梅兰竹道:“现在,来谈我们的交易。”
梅兰竹:“……,交易?”
“没错,交易,与这世间真正的魔鬼谈一场交易,你一定会感兴趣。”
……
帐外,温卿墨避开巡守的黑骑,身影很快没入到夜色深处。
然而,还未等他回过神来,黑暗深处,一条黑色的绸带如巨蟒飞袭而来,对着他的脸便是狠狠一抽!
温卿墨未来得及闪躲,也没想闪躲,任由自己整个人被打飞出去。
接着,还没爬起来,那“黑蟒”又是一记,抽在他另一侧脸上,于是,人又飞了出去,重重砸在一棵老树上,才摔跌在地。
树林深处,有女人好听又恼怒的声音道:“你果然死不悔改,终究还是偷偷跑出去见他了!”
温卿墨一只手捂着被抽红了的脸,索性赖在地上也不起来,“娘啊,见面就打,好疼的。孩儿身上的伤都还没好。”
远处,静了一瞬间,似是那女人被他这一声“娘”,唤得什么脾气都没了,只剩下温柔。
树后,露出半抹身影,一张皎洁如月光的侧颜,恍若天人,嗔道:“知道自己有伤,还到处乱跑!”
她挥袖再次将长长的黑绸扬起,将温卿墨拦腰卷了,凌空把人拽到身边,一双明眸,满眼嗔怪,指尖在他脸颊轻轻戳了一下,“打你,你也不躲,可疼了?”
温卿墨便咧嘴一笑,将她抱住,晃啊晃,拉长了声音道:“不疼——!娘亲赐的,过去求都求不来的,孩儿怎么敢躲呢?”
“还嘴硬!”夜云涯推开他,转身拖曳着层层叠叠的黑绸,如一朵月夜中的云彩,走在前面,“被人揍得半死不活时,答应我好好的,说什么此生不再问世事,一心只孝敬娘亲。谁知刚能下床走路,一个转身的功夫,就又去见那人!”
温卿墨也不生气,笑眯眯弯腰帮他娘将地上的绸带一点点收拢起来,抱在怀中,亦步亦趋地跟着,“娘啊,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以后真的再也不见了,孩儿这就跟您走。”
夜云涯被哄得心头又软又气,“你到底哪里学来的这些花言巧语,若是有这么大本事,不如早点给我骗个儿媳妇回来!”
“这不是正在骗嘛,就快成功了。”
夜云涯忽然收住脚步,扭头正色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不准再打靖王妃的主意,你如何就是不记得?”
温卿墨眉梢轻挑,薄唇噘了一下,“噢!”
“你噢什么!到底有没有记住啊!靖王是心怀大义之人,世间那么多女人,你喜欢哪个不好,偏要去抢他的那一个!还有,你已经做了那么多为祸苍生之事,我生了你,只能当是你之前没人教,被沈星子带坏了,可今后,万万不可再祸害旁人,老老实实跟在我身边修心养性,偿赎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