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罢,将胖乎乎的小手指竖在唇边,“皇婶婶是不是还不想旁人知道这个秘密?放心,赋儿以后就是皇婶婶最亲的人,赋儿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赋儿……”凤乘鸾疼爱的捏捏他的脸蛋,“你乖,快睡吧。”
“嗯。”
阮临赋蹭在她臂弯里,小小的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之后,很快便打起了小呼噜。
凤乘鸾从里屋出来时,人有些晃,见堂屋中央,站着狼狈不堪的苏勤胜,而阮君庭正坐在堂上,秋雨影从旁伺候着。
阮君庭见她总算出来了,有些不悦,可见她脸色不好看,又立刻起身过来,将手臂扶住,低声问道:“怎么了?”
凤乘鸾借他的力站稳身形,“没事,就是还有些晕。”
“我就说你不要跟那个混蛋小子浪费太多精力。”
“玉郎啊,赋儿他还是个小孩子!”
孩子!孩子!
她一遇上孩子,就像是没了脑子!
阮君庭也是无奈了,“好了,你先回去歇息,我尽快回去。路上小心。”
“知道了,不过出门拐个弯而已,我又不是不会走路。”她将他的手推开,与苏勤胜擦肩而过,两人相视一眼,苏勤胜的目光立刻闪躲开去。
凤乘鸾心里就犯了个嘀咕。
大屋里,阮君庭重新在主位上坐下,“西南王,咱们继续叙旧吧。”
苏勤胜苦笑,“靖王殿下有什么想问的,不如直说罢了,如此拐弯抹角,不是你的性格。”
阮君庭眼帘一瞥,也懒得再与他浪费时间,将手肘垫在椅子扶手上,一根手指撑了额角,闭目养神。
秋雨影笑道:“西南王既然想开门见山,那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请问西南王,这夜班三更,几千骑兵,纵马由缰,到底所谓何来?”
“本王是奉了……”苏勤胜刚想说是奉了皇上口谕,无奈在这里跑马听声儿,可抬头间,正见里间的门不知何时开了个缝儿。
那门口的粗布门帘下,正立着阮临赋的小小身子。
门帘,遮了他上半张脸,只留着小嘴和下颌。
而平日里如小樱桃一样噼里啪啦上下翻飞个没完的小嘴儿,此刻多了一道恐怖的莫名凌厉!
苏勤胜心头一惊,慌忙改口,“是奉了太后之命,前来恭迎靖王殿下还朝!”
阮君庭顺着他方才的目光回望过去,就见阮临赋的小胖手将门帘掀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讨债一样的道:“朕的皇婶婶呢?怎么一闭上眼睛就跑了?”
又是皇婶婶!
阮君庭将目光挪了回来,“雨影。”
“在,殿下。”
“传战铮峰!”
“喏。”
结果,没多久,阮临赋一丁点儿大的小人儿,被迫笔直地躺在床上。
床边,战铮峰足有他腰粗的两只手臂抱在胸口,人比床架子都高,就这样如一座山一样,瞪着铜铃一样的两只眼睛,盯着他。
阮临赋瞪不过他,没办法,只好拉过被子将脑袋一蒙,“睡就睡,有什么了不起的!哼!”
——
外面,凤乘鸾并没有直接回她和阮君庭那间茅屋,而是又去村外转了一圈,确定尸群再无异样,才迟迟回来。
可茅屋山墙的阴影里,却已经有人在等着她了。
“凤小姐。”那人一身清癯,在这漫天大雪的夜晚,只穿了一件玫红色的单薄袍子,肩头绣了枝瘦梅,却全无寒意。
“梅长老,竟然有这份功力,果然真人不露相,这半年来随着我们颠沛流离,辛苦了。”
这老头,当初轻易被秋雨影扒了衣裳,夺了兵符,之后又老老实实随军,艰苦行进半年,想必根本就是做做样子,想要卖阮君庭这个好。
换了任何一个人,有人对自己忠诚、诚恳至此,那么这个人下次再开口,他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呵呵,只要皇太子殿下心情愉快,能彻底了却此间一切牵挂,老夫受点委屈不算什么。”梅兰竹背着手,目光却落在了凤乘鸾小腹上。
他果然是不会放过玉郎的!
而且,今晚,也必定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凤乘鸾戒备道:“我与梅长老半年来井水不犯河水,一向相安无事,如今大事将成,梅长老却用这种方式来私下见我,可是有什么不能让你家殿下知道的?”
“呵呵,凤小姐是聪明人,与聪明人说话,自是不费什么力气。”梅兰竹始终立在阴影中,只露了半张脸在火把的光线下,“今日老夫前来,就是想问凤小姐请个脉。”
“不必了,大夫已经看过了。”凤乘鸾将手藏在身后,脚下利落一错,想绕开他,回屋里去。
但是,梅兰竹既然已经冒着违逆阮君庭的风险来了,又如何会被她一句话打发了?
果然,她挪开脚步的瞬间,他如暗影中窜出的鬼魅,招式诡异,两厢交手,噼啪噼啪,不下三招,一只布满褶皱的手便已经钳了凤乘鸾的手腕。
“凤小姐不敢给老夫诊脉,莫非这身怀有孕是假的?”
“假你妈个头!”凤乘鸾挣脱不开,另一只手便出手再打,却没想梅兰竹只这么一按,便将她手腕放开,霎时间又退回到阴影中。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阮君庭的声音沉沉道:“梅兰竹,这么大年纪,还睡得这么晚啊?”
他生气了!
凤乘鸾眼珠子一转,不管三七二十一,两眼一闭,便直挺挺向后倒去。
不出所料,背后一个坚实的怀抱果然立时接住了她。
梅兰竹正要解释,却没想到这丫头还有这么不要脸的时候,一时之间有些语塞,原本想好的如何应对的套路,居然都使不出了。
他只得躬身,“这个……,老臣斗胆,请殿下借一步说话。”
凤乘鸾窝在阮君庭怀中,虽然闭着眼,却忍不住眼珠子一直在转,这老头子,只捏了她手腕一下,难道就看出来了什么名堂?
她这点小动作,自然瞒不过阮君庭的眼睛。
他鼻息间不易察觉的一丝轻笑,对梅兰竹“嗯”了一声,便抱着人进屋去了。
过了一小会儿,凤乘鸾被安顿在屋里,就听见阮君庭出门去,与梅兰竹一同走了很远。
她跳起来,脸贴着门,竖着耳朵使劲听,也什么都听不到。
阮君庭要是防着她,她便是使什么又幺蛾子都没用。
凤乘鸾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却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办法。
梅兰竹为什么好好地,来给她诊脉?
莫非他已经看出她现在的体质对孩子不利?
相思忘的毒这么剧烈,她如此强健尚且备受煎熬,痛不欲生,那腹中刚刚扎根的孩子又该如何?
况且,母子之间,血脉相连,那毒若是与日俱增,早晚会侵蚀了孩子!
听说梅兰竹精通医术,既然她都能想到的事,他又如何会想不到?
这老头子今日来诊脉,到底是想到了什么?
就算这孩子能平安诞下,可他们这些九御的人,一门心思要带玉郎回九御做皇帝,又岂会容得这孩子牵绊他?
所以,不管他今天要跟阮君庭说什么,她都不会让他得逞!
她已经失去了阮君庭一次,这一次,她绝对不能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