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说过,那个要忠于天宿一族的誓言也不该被你利用。巫女,北疆与谡家之间的约定早就在亥朝落定的时候,结束了。”
“没有——它没有结束,它一直都在。”
“天宿一族的族人已经灭亡了。虽然亥朝的先祖答应过会替他们立碑,会将他们世代封为国师,然而事实上早已经没有了。如今的北疆藩王各自为政,不容许亥朝插手,然而藩王之间不愿意相互结合,一旦遭遇天灾就是如此一副惨状。想必你也是早已预见到了,而且早已察觉了柳绯君来到皇城就是与亥王详谈归服一事。因此才处心积虑从中作梗。”
“柳千颜,这或许也不是你的名字,天宿的巫女?天宿族已经灭亡了,与你立下过誓约的谡家少年也早已灰飞烟灭,你醒一醒吧……”
天地惶然间变色。
谡深起初只以为是天暗了,没有留意。可突然意识到他走来的时候不过才中午,这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天就黑了?
反手一把抓住了柳千颜,“够了!我不要再玩那一套把戏。你唬的住谡渊,唬不住我。”
她却在笑,笑容阴涩,“你们兄弟两人果然一模一样。自以为眼见的就是一切,自以为自己知道的就是全天下了?你们会受到报应的。”
“没有什么报应。不过都是你不肯面对尘世变迁的事实罢了。你希望你们祭祀,希望人们像过去一样盲目的崇拜天神后裔氏族,却不明白人们的一辈子是何其的短暂,他们只是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遗忘。”
“那么你也忘了么,忘了在篝火边残喘,几乎死去……”
……
东亲王的丧子之痛不会那么轻易消融下去。
虽然他知道让谡深活着回到相山城里无疑是纵虎归山,可他一开始的打算就不是暗算了谡深,而是光明正大的将相山城连带着谡深的命统统拿回来。
边小贤看着远处的辽军又来了,立刻轻车熟路关闭城门,然后转头准备去回报。
“莫侍卫,今日又见到亲王没有?”
“亲王长途归来,没准正在休息。不是什么大事就不要去打扰了。”侍卫都是以前属军的人,见到边小贤这种投机倒把分子就气不打一出来。
边小贤也知道他们看不起自己,只求问心无愧,也不在乎人人都称颂自己的好,哪怕在安置浠水郡都百姓一事上,他站在百姓的立场上与守城将领们争论了无数次。
“那,柳小姐呢?平日柳小姐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来城楼巡视……”
侍卫冷眼看了看边小贤,“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柳小姐被亲王软禁在亲王府里,择日就要送回北疆去。”
边小贤顿了顿,“送回北疆?可柳小姐不是亲王的……”
侍卫脸色瞬间变了,“是亲王的什么?!边将,你说话可得小心些。亲王可刚刚成为相山城的正主,东亲王阴阳怪气不肯放手,非说相山城是他的,而且指责亲王始乱终弃亏负了正房荪氏夫人,荪夫人是受到了亲王身边妖女的迫害才逃回娘家去的。这妖女明着说是谁,难道你不知道?”
这柳千颜替翼亲王守住了相山城,怎么亲王人一回来她到又成妖女了?而且这次话还是不是荪苗若这样的女子家放出去的,却成了翼亲王近身侍卫的口舌了。
边小贤一个气不过,打听了柳千颜就在城中的亲王府里面,悄摸摸去了。
古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今有翼亲王关人,大门敞开。
边小贤这就纳闷了,“柳小姐?”
柳千颜瞧着是他,便没赶,径自从正在看风景的屋顶上纵身而下。
“辽军又来了。”边小贤开口就说。
“亲王用不着我。”
“柳小姐,您和亲王吵架啦?是不是为着赶走了荪夫人的事?要不我去和亲王说,是荪夫人自己不肯跟我们走的,她要辽军回去。”
柳千颜诧异道,“你怎么会觉着是为了荪苗若?”
“东亲王那头不就是这么说的?说是看得起我们亲王,才给荪家小姐说了媒,可荪家小姐过来也没有什么福气,反而吓出了一身病。连带着东亲王那可得意的门生也死在了城里,都嚷嚷在亲王头上呢。”
“翼亲王有本事自己对付,不消与我说。”
边小贤一副过来人气调,“瞧这!不就是跟亲王置气了呗。我们亲王是成大事之风,在小事上肯定不懂体谅人。柳小姐为了替亲王守住相山城算来也数最操劳的,亲王是想让您呐休息休息,没别的意思。您看咧,门外守着的人都没有,这肯定不是软禁……”
柳千颜抬了抬眼,“软禁?原来谡深是把我软禁了。”
边小贤心下一寒,完了,这话是不是说错了。
“他门外不放人,是知道没人防得住我。”正说话间,忽然听到一阵吵杂之声,边小贤跑出去看,就见往来的百姓手忙脚乱。
拉住一个随口问,“这是怎么了,城里怎么乱了?”辽军不是还在城外头呢么。
“有个在城里头避难的浠水郡流民疯了,拿着八米长刀砍人呢。伤着了好几个,周围的人是拦不下,准备找守军来帮忙。”
边小贤自己就是守军,立刻冲了上去。
那疯民是个高瘦精壮的汉子,双手挥舞着砍刀,口中振振有词唱着诡异的歌谣。
边小贤先用浠水郡乡音与他对话,说了几句就发现鸡同鸭讲。
衡量之下只能用武力。
把疯民押回大牢,一看整个大牢都关满了犯人,边小贤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人,都犯了什么事的……”
看守大牢的相军道,“唉,别提了!今天从一早到现在,疯了不知道多少浠水郡的流民了。还以为是喝的水被人下了药。”
边小贤看了看,“都是浠水郡的?”
“可不是!你自己看嘛。”
谡深很快也听了这件事,外有辽军不依不饶,城内再出了疯子闹事,大半相山军还在北疆驻守着,局面堪忧。
柳千颜在温茶的时候谡深走了进来。
“亲王是来与我说城外之忧,还是城内之患的?”
谡深一掌拂开了地几上的茶壶。“你对那些百姓做了什么?!”
柳千颜一脸惊讶,“我对百姓做了什么?”
“你明知道我将相山军都留在了北疆,城中守军根本不足。要对付东亲王的辽军已经很吃力了,相山城很可能就是下一座浠水郡都,还要利用妖术祸害百姓,引起内乱,那样就可以操控我?”
“亲王误会了,我还真没有用妖术祸害百姓。若是要我祸害,就算一城池的百姓又如何?我有的是法子。你见到北疆了,见到绿草退去后的荒漠了?那不是妖术,那是禁咒,是天灾,是他们不懂得虔诚祭祀的罪过。”
“放过那些百姓。否则……”
“谡深,你威胁我啊?你知道威胁我是没有用的吧。”
“知道我为什么将相军都留在北疆么。”
“你想干什么?”
“北疆有处祭坛妖气太重,其实摧毁了,或许连年在北疆的天灾就能结束了。”
“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