谡深几乎要被她戏谑的语气逗笑了,“难道还有你巫女残影打不过的?”
她眨了眨眼,很认真的看着他,“你不会以为我什么都能干的吧?若是如此,我何必费尽心思与你们谡家的人周旋。弹指间让你们灰飞烟灭不就好了?”
“你需要我。”
“什么?”
“找上我,是因为需要我。你必须借助谡家的人,谡家的血脉,才能开启祭坛。才能将那些当年因为怕死而留下来的祭司的阴魂送回祭坛里去。否则他们会不停的徘徊于世,会骚扰北疆的氏族,令他们陷入厄运。”
柳千颜神情突然悲惨起来,“看来你果然被带进去了,而且看到了里头墙壁上描绘的往事。”
“你说是你篡改了我的命运?”
柳千颜一挥手,屋子豁然变得暖和了起来,“你被流放的那一年,其实就该死了。可是你到了北疆的疆域上,你血脉里谡家的血液唤醒了我。而我那个时候正好进入轮回,巫女的力量还没有苏醒,所以是勉强救下了你。”
“就是为了日后好利用我?”
柳千颜叹了口气,“你还是不明白啊,谡深……我,必须要救你。”
谡深一脸不信,“有人拿刀架着你?”
柳千颜走了过来,谡深本能想退后,可是周围的热气雾化了他的思想,开始混沌,他一手挡在眼前,“够了!别在用你那套迷幻的妖术……”
“那不是妖术。那是属于巫女的记忆,没一分回忆都是真的。她因为信任那个谡家的男子,而心甘情愿的赴死。最终却没有得到自己承诺的东西。然而她的使命从未完成,她的魂魄只能萦绕不去。她见到了你,便开始念着你,希望你过的好,希望你成为亥王,希望你能够履行你的先祖没有遵守的誓言。”
“与她一起去死?”世间怎么会有那么蠢的誓言。
柳千颜看着他,摇了摇头。
……
辽军的进攻变得愈发的蛮狠。看得出东亲王的耐心也已经用完了。谡辟明白自己在谡深这边的使命是无法完成。
谡深问他,“那你还去东亲王那边么。”
谡辟笑得尴尬,“我又不傻。我去不是自己找死。你欠了我的人情,他又未必。唉,只不过不想你的人情我还没用上,你就不在了……”说完灰溜溜离开了相山城,回到他的临城去。
相山的守军节节败退的时候谡深再也沉不住气,将柳千颜抓了过来,“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帮我!”
“很快。谡深,你要有耐心。我已经守着谡家,百余年……”
相山城中随即乱了起来。是之前荆条君安插的东周奸细在城中散步谣言,东亲王不愿为难相山城的百姓,东亲王原本就是相山城的城主,可谡深却以小人之姿窃取了东亲王的成果。
如今东亲王的目标只有谡深一人,只要相山城放弃谡深,辽军绝不强攻,不会伤害相山城一瓦一墙。
谡深惊疑,“难道谡子谢也与东周荆条君合谋了?”
柳千颜好心提醒他,“东周的目的从来不是与亥朝任何人结交,而是让亥朝各亲王、郡王之间矛盾丛生。所以也并非是帮着谡子谢,不过恰好敌人的敌人,成为了盟友。”
边小贤正带着人在全城之内抓捕造谣生事的人,这时候不管是相山城原住民还是浠水郡都逃亡而来的流民了。凡是抓捕了都当做东周奸细论处。
一时间城内舆论风起云涌,都是对谡深这个翼亲王城主不满的。
不是说好的同仇敌忾,说好的同甘共苦,怎么一回头自己人就成了外邦奸细了?是不是亲王还要借机铲除异己呀。
城中本来就有倾向东亲王为城主的一派,如今翼亲王就是要杀了这些人吧。
谡深知道再下去,内忧外患,辽军若是不退兵,哪怕双方并不交战相山城最终也会瓦解的。
“北疆的援兵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到!”
“你想要它的时候,它就到了。”
“什么意思!”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柳千颜就是在耍他玩。可是他知道柳千颜的目的只有北疆,在其他事情上她不该有倾向性的。
“我需要做什么?”
“你需要坚定的,想要守住相山城。”
“我当然想要守住……”谡深看了看她,似乎从她空洞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光亮,他有些明白了。
……
谡深开启了全城巡游式的对话,与整座城池的百姓、将士、城民。
开始讲述自己的过往,讲述自己受到的不公待遇,讲述自己被父亲抛弃,最终却还是选择回到皇城去助父亲一臂之力。
讲述在年幼的弟弟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挺身而出。在相山城兵乱的时候,他毅然决然带着为数不多的属军赶来平乱。
那一刻,被东周奸细动摇的军心又回来了,民心也回来了。
谡深承诺了他们,会重建浠水郡都,因此浠水郡的百姓日后不必再寄居于人下,相山城的百姓不必在与他人分享自己的家园。
边小贤看着底下众志成城,不禁热泪都要出来了,可是,“亲王,就算以全城之力,要抵御训练有素的辽军恐怕也是旦夕之间啊……”
谡深的目光却掠过众人,径直凝视着柳千颜,她答应他的,是时候做到了。
那是整个相山城,甚至谡深头一次见到北疆巫女的吟唱。她的声音并不高,清远,绵柔,神游。
她穿着平常的长袍,站在相山城的城楼墙垣上,迎风而立,随之飘舞。
有那么一瞬看起来就要坠落下去,谡深派人过去扶住她,却被她拒绝了。
连城底下辽军的前军也凑拢过来看,不知道是顶上的女人是发着什么风。
然而随着刻度流逝,天空阴暗下来,从北方吹来了包裹着砂砾的风气,吹打着底下辽军的脸。
砂砾越来越大,开始打的人睁不开眼。
辽军中并不知道城楼上的女子是谁,只知道她在作妖法,亥朝已经禁巫多年,何时见过这等阵仗。
于是辽军中有人回禀了谡子谢,谡子谢想起夫人家的侄女说过的话,谡深的身边有个北疆的妖女。北疆是唯一还供奉着祭祀妖法的地方。
他令人射箭,想把作法的妖女射下来。可是弓箭手抬不起头来,箭矢胡乱的飞过,却最终都回到了自己人的身上。
令前军组成排阵,手拉手一起前行,砂砾却夹在龙卷风中,将阵型吹散,把人扔到地上。
谡子谢只得叫人退兵。他知道那个妖女不死,自己就不可能拿下相山城。
辽军鸣金收鼓的同时,谡子谢暗中派人去了北疆,要找出这个妖女的下落。
回到辽夏城,谡子谢对自家夫人道,“你侄女呢?”
荪夫人知道自己夫君受了败仗,怕责怪到苗若头上,起初还不肯说。在谡子谢好言相哄下才喊了出来。荪苗若并没有回自己娘家。
“姑父……”知道姑父没有拿下相山城,荪苗若也有些担心。
“你来跟我说说,谡深身边那个北疆女子到底什么来历?”
一听到问北疆女子,荪苗若眼底升起凶狠的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