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亥朝的帝王是早就没什么想法了。谡渊上位的时候每个人都在看着他,他也果然没有令人失望,在宫廷中无为而治多年之后,烧死了一个疑似北疆的巫师,继而光明正大收复北疆,途中被自己的兄长拦了一拦,赐封了个亲王之位以示讨好,就此撤兵了。
这还能指望什么呢?
“看来翼亲王已经有些明白了。”柳千颜意有所指的说道。
“明白了又如何。”
“明白了就知道,今日参宴之人皆是不可信之人。若谡深你准备与辽夏城开战,今日与你交杯之人,有几个会出面帮你。”
“他们?”谡深失笑,“这些亲王和郡王,不过都是聚在一起乌合之众罢了。有事未必能够与之同道,也绝不可能与之同谋。不过我确实欠了洛郡王一个人情。”
“不过顺水人情,也值得亲王你寄挂?”
是值得寄挂的。因为谡深一路走来从来都不容易,只要施与恩惠者,他必记之。
柳千颜的眼神彷如能够看穿他,“你寄挂便寄挂好了,与我无干。只是你欠我的人情,也不要忘了。”
“辽军虽然退兵,但谡子谢不是那么容易罢休的人。我现在只能守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
“可是你在外头还有一支相军。”
“那是我来不及带回来的。”
柳千颜却根本不听他的,“你是对北疆祭坛动了心思吧。我知道,见过那底下的人没有不动心思的,除非……就不是人。”
谡深倒吸了一口气。她说的也没错,毕竟她自己就不是个人。
谡深反问道,“我记得你一直说,北疆必须藩王各治,你们到底在防些什么。”
“防的永远都是人心。北疆氏族有着北疆氏族的渊源,不是氏族以外的人能够理解的。这些年他们喝下去的水,吃的地上长出来的食物,他们再贪恋也不敢觊觎神祇的东西。可是亥朝不一样,你们那些人是没有信仰的。谡家的人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从来不涉足北疆。”
谡深逐渐明了,“可亥朝已然几代之后。尤其先祖爷爷去世,走的匆忙,也没有好好交待,到了父王那时几乎都忘光了。所以你才会出现?”
这么一想不禁有些同情她。她并非必然出现的,而是偶然。只有当北疆需要她的时候,氏族需要她的时候,她才带着沉重的枷锁降临于世。
每一步都有英灵替她布局好,随着身体能够承受的力量愈来愈重,回忆起来的历程也越来越多,她眼底里的深谙不是没有来由的,而是令人无法喘息的重压之下,破灭的光华。
她的敏锐总是早他一步。
出口便是,“不需要你个世俗之人的怜悯。”
谡深哑然,她是不需要的。世人皆枉然,有着各自的悲欢离合,各自的七情六欲,一生短暂,却绝不可能过的完美。总是要各种自作,把自己逼入绝境,到头来有的人能破涕一笑,有的人却抑郁而终。
这在纵古观今的巫女残影身上是不存在的,可却也是她最最可悲的。明知道没有好下场,毅然决然的还是要纵身跳下去。明知道要分离,却还是要紧赶着走到一起。
……
谡深这头萧瑟沉沉。
边小贤那头却格外的闹腾。
几位亲王喝的醉了,便开始打趣起早先离席的谡深起来。
通常酒宴都是这样的,谁走的早,谁就做了被编派的事主。
虽然谡深是边小贤的主子,但边小贤这人心思活络,与久光和鬼刃还真不一样,不是那么一根筋。
于是也随着一道说起来。
“小边儿啊,听说你们亲王只有过一位夫人,还是辽夏城那位夫人的娘家人。照理说,与东亲王那不是亲戚么,怎么说打就打起来?外头传言纷纷扰扰的,刚才你主子在,我们也不好开口问。这会儿你主子都走了,你给我们打个底?”
边小贤面露难色,再怎么着背后嚼主子舌根总不好。
谡辟也凑了过来,“可不是!我还想着都一家人,还中间做和事佬呢。谁知道两边都不买我帐。嘿,你们可不知道,我初那会儿跟谡子谢老爷子去说,我说翼亲王那是亥王他亲兄长,当年唯一回皇城去援先王的人,这亲王位份都下来了,相山城都易主了,可不该面上闹如此僵。辽夏那老爷子差点一脚踹我脸色……”
“哈哈哈!也就是你,还凑进去中间搅合。”
“我是兄长啊,我也是没办法。谡海那位的孤儿寡母全在我城里,我跟祖奶奶似的供奉着,东亲王为了夺回相山什么法子都用了,还指着孤儿寡母出面呢。若不是我拦着,那几对孤儿寡母如今可又流落在外头了。”
“心还是你好!这点我们都看在眼里,以后若是有人敢欺负你临城,需要我们哥几个帮忙,你尽管找人来说话。我们哥几个定保护你的周全。”
说的是好听,谡辟也不傻,他才不会信。谡海的妻小那时候各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求着亲王们出兵援助相山城,谁来了?没有一个呐。现在说的好听,他信他们几个,还不如信东亲王会来援助呢。
不过碰了几杯之后,什么心思都揣回独子里。继续八卦翼亲王的家事才要紧,翼亲王人可不在桌呢。
“所以边兄,你们翼亲王与东亲王到底是怎么了?我找人去乾州打听了,荪夫人可没有回娘家,那人在哪儿,不会还在你们城里吧?”
边小贤心里琢磨着,荪苗若的下落明眼人打听是都能打听出来的,所以也不必执意瞒着,至于之后再问为何要走,就打马虎晃过去就是,“荪夫人是被辽军接走的。要问现在人去哪儿了,该请教辽军才是呀。我们翼亲王的属城浠水郡都还是毁在辽军手中的呢。”
其中有个最八面玲珑的亲王立刻质疑起来,“不对,不对!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我是从辽军前军那儿听回来的,浠水郡根本不是辽军炸毁的。辽军自己都在里头折损了不少人呢。就因为辽军好这一口面子才硬瞒着不说,他们说的是,你们亲王身边有个狠角色,诓了辽军入浠水郡后亲自下了令炸了城。这杀敌一千自毁城池的打发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到底是何人?”
这事边小贤熟啊。他就参与其中,浠水郡的百姓和将士还是他亲自安排接回来的,一招暗度陈仓,叫他也是大开眼界。
忍不住夸口,“珏亲王说的没错,真正是杀敌一千自毁城池。这位柳小姐绝对鬼马神差,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到的。这一回,把东亲王泱泱辽军给喝退回去的,也正是她呢!”
其中两位亲王瞬时对视一眼,开口了。终于挨到这位守军大将的酒后真言。
这几壶酒没白陪着喝。
“边兄说的柳小姐,莫非是传闻中从宫廷逃出来的北疆氏族大将柳绯君之女,那位柳三小姐?”
边小贤酒气迷住了眼,听他们一说原来大家都是知道的人,既然都姓谡,都是翼亲王的本家,以后翼亲王就是顶替了侧亲王,加入这个和家亲的亲王大团结中的一员了。
谡深不喜交际,那就让他这个得力大将来。
“就是那位柳三小姐!至于她是怎么从宫廷出来的反正我是没看见,耳听为虚,只要不是柳小姐亲口说的,我都不信。”
“哟呵,这么说来边兄与那位三小姐还挺熟悉了?”
“那是自然!我们也算过命的交情。翼亲王去北疆的时候,就剩下我和柳小姐守城,我们城里也就那么点兵,辽军攻打浠水郡都的时候我们根本无力援助,柳小姐就出了那么一狠招。那些傻不愣登的将士还不听,幸亏有我。”
“哦?来来来!说来听听,正好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