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战甲厚实,能将脸面全部覆盖。最奇特的是,在天灵盖的位置有一块光滑的铜片,铜片擦拭的极为干净。就是那种哪怕整副盔甲上染满血迹,这块铜片还是一尘不染的。
年轻的谡子谢问高僧,有什么说法没有。
高僧告诉他,这是北疆族人为了防止死后灵魂被祭祀收敛,养成阴军而特意加上的。北疆的将士不怕战死,却怕死后被收魂养蛊,成为祭祀的阴军之后永世无法重入轮回,因为祭祀后裔也是不死不灭的,他们只能在一代代的祭祀手中成为奴隶。
谡子谢当时听完就吓了一跳,人死后一了百了,若是还要作为奴隶,岂不是太惨?可也没真当回事。
然而这次他见到扑面而来的大军,气势恢宏而磅礴,压抑得辽军根本不敢动弹。哪怕下了军令,不许退!结果还是有好几个转身就往回跑的。
按照军法这些往回逃的应该当场砍了。但谡子谢留了他们一命。因为当时,连他自己都被震住了。
直到回到辽夏城仔细一想,谡深手上不可能拥有如此重兵!这一定是某种障眼法。
又回想起夫人荪氏口中一直在念叨的妖女。联想起自己年轻时候见到过的那种铠甲,那是北疆的铠甲。而且是有些年头了,甚至不是当下的氏族军的。
因为如今的北疆氏族军早已分藩而立,那副盔甲却是氏族大军统一时期的战具。
谡深本身不过是个时不他待落魄皇子,那些家底早就被翻了个一干二净。于是谡子谢和一干亲王等不约而同将目光都放到了谡深的身后,他远助北疆背后真正的目的。
亥朝已经放任了北疆自治那么久,怎么到了谡渊手中就突然想起要收复北疆了。所以北疆一定有着什么东西。
作为亥王的谡渊知道,然而谡深也知道。因此他们兄弟才会先后都将目光放在了北疆,而且显然谡深率先一步得到了什么。
……
亲王郡王们借着相山大宴,向谡深身边的战将打听消息的同时,谡子谢也正从荪苗若和水烟口中听到了关于柳千颜的诡异传闻。
“她就是个北疆的妖女!”
“经常神出鬼没。水烟好几次明明在院子里的时候见到她,可是一出门,她却正从外头走进来。一个人怎么可能分身两处?不是妖术是什么。”
“还记得她刚来的时候只身一人,来历不明。就那么混入了谡深的府邸。可是谡深一见到她……”荪苗若的语气怪异,看向了水烟。
水烟心领神会,接了下去,“翼亲王那个时候神情可古怪,像见到了什么前世今生的人,还喃喃自语。之后两人就进了一间屋子,也不避嫌,丝毫不顾及旁人的闲言碎语!”这显然是主仆两人最为关注与糟心的方面,可怜谡子谢一个老爷们根本不想听那对狐妖子是如何行苟且之事,他在乎的只是柳千颜的来历。
听到荪苗若说,锦下槐居住的谡海以前的亲王府突然遭遇了一场大火,之后身边的书童就不会说话了,而她们见到的锦下槐已经变得举止怪异起来。
谡子谢想到了去找那个小书童。虽然知道不好找,但能够说清楚自己的私生子到底经历了什么的人恐怕就只有那名小书童了。
谡子谢问荪苗若,“照你说来,谡深带兵去平北疆,都是因为那个妖女的一句话?”
这事承认起来虽然有点揪心,但荪苗若也没在犹豫的。人家现在是要她的命,还在乎什么尊严呢。她现在只要柳千颜死,和谡深这个狼心狗肺的弃子亲王一起去死。
自己去相山城的时候,还觉得是委屈了下嫁的呢。他非但不感激,不珍惜,居然伙同一个来历不明的妖女谋害自己,还从姑父手中抢夺相山城。
然而荪苗若与柳千颜短暂的同处一府的时间,她却见到了一件不为人知的事。
谡子谢目光凶悍的看着她,“你确定?”
一旁听着的姑母荪氏都不住的瑟瑟发抖,“这听起来,可不像人……”
荪苗若咬牙恨恨道,“她可不就根本不是个人!”
目光继而转向自己的姑父,“我是亲眼所见,她每月初始都会于空旷的地方进行祭祀,口中所念的应该是北疆古老的语种,我根本听不懂。但是我听她与秦水连说起过,要帮她守好东方的地门,因为远离北疆,她的一部分什么气会处于浮空之中,容易受到侵入。她有个姐姐,在宫廷的时候就是因为那时被人攻击,最后才会死去的。”
谡子谢找来了辽夏城中所有的门客,尤其是熟知皇城之事。询问在柳千颜来到相山城的这段时间内,皇城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于是就听说了柳绯君次女柳夕阮因为在宫廷之中招鬼施法,犯下了亥朝先祖大忌,遭到亥王火矢重刑,以儆效尤。
而在此之前明明传出非常疼宠这两个北疆氏族女子,对她们有求必应,所有人都以为北疆两姐妹坐稳了亥朝王妃之位,日后北疆将凌驾于亥朝之上了。
看来应该是亥王也受到了她们的威胁,然而这个亥王年纪虽轻倒是懂得韬光养晦暗度陈仓,借着柳千颜不在皇城,柳夕阮死门大开之际,直接将其中之一的妖女按头清杀。
柳千颜也是够明智,不再与亥王周旋,直接掉头转攻谡深。
谡子谢关起门来与自己门客修士商议起来,“不过我听内人的侄女之言,翼亲王不像是受制于人。反而更像受人蛊惑。”
修士却有不同看法,“鄙人多年来一直观察着谡姓子孙,在亥王那一辈人中谡深算是佼佼者。若非一出生就得天师噩兆降头,今日亥王之位未必就落到了十六皇子。谡深骨子里的刚烈与谡家的先祖很像,或许是隔代之故。此人命盘过硬,不会轻易受人蛊惑的。”
“依修士所看,北疆那个女子?”
修士托出亚金罗盘,手指虚虚在其上浮动,指针发出咯啦啦机械转动之声。
修士眼神中慢慢闪烁出精光,“奇了!”
“哦,怎么说,修士?”
“北方众星陨落,正印证了氏族藩王之力日渐削弱,终将一盘散沙的局面。虽有寥寥星光,却蒙曳着层层雾气,显然受到不可小觑的遏制。但……亲王请看,”他将罗盘托到谡子谢面前,兴致昂扬,也丝毫不顾及谡子谢根本就看不懂他的罗盘,手指看似随意的轻点,“这儿,这儿……还有这儿。这几处原本埋入沙土中的灿星豁然跃起,如日中天,而南方辅星照耀,相辅相成。看起来是北方的星要亮了,实则是南方的光照射了过去,引起了北方星光的反曲……”
谡子谢腾空手掌往下空按了几下,示意修士往正道上说,别越说越玄学,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亥朝明面上玄术之学都已经灭绝了。也是由于先祖的遗命。但暗中却日趋抬头,尤其在各地亲王之间。因为亲王并不想让亥朝回到过去大一统的局面,更不希望亥王之位被一个野心过于强烈的谡家子嗣占据。
也就是亥王可以有欲望,有贪恋,却绝不可以用在正途上。
“修士,你的意思是,北疆要出一个大人物?”
“不。亲王,北疆已经出不了大人物,但有人将要成为北疆的大人物。”
“你是说皇城里头那个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
修士一脸讳莫如深,“现在,还不好说。北方之星从尘土中起来,是冥冥之中受到了召唤。至于召唤之人究竟是谁,还有待……”
忽然谡子谢的书房门外传来轻微的碎裂声,像是什么人的脚踩到了枯干的树叶。
两人的表情立刻警惕起来。枯树叶是修士摆放的,到底是江湖中摸爬滚打过来的人了,功夫不行,脑子却好,也是听一些江湖高手之间流传出来的土法子。
“亲王,我们辽夏城里头,进了鬼。”
“哼。有胆进来,就让他没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