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仗不会容易打。
谡深知道,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虽然在谡辟的策动下,人都来了,兵也带来了,可是除非自己率先占据了绝对优势,否则这些狡猾的跟猎鹰脚底下溜走的兔子似的亲王们是绝不会主动站到他一边的。
不过就只是给予东亲王无形的压力而已。
谡辟最喜欢看这样的热闹,只要东亲王没闲工夫来对付他,让他陪宗亲兄弟几个彻夜长饮不止也是愿意的。
谡辟端着酒杯过来,远远的闻到他身上的酒气谡深就忍不住皱眉。
“深哥!喝酒~”脚步都已经软绵绵的。
谡深一把将他揪了起来,“洛郡王,大军在阵前,不是让你们饮酒作乐的地方!”
谡辟被一吓就醒了,本来也不过陪着哥哥们助助兴,看了一眼还摆在相军之中的酒阵,委屈道,“又不是我一个人。怎么光盯住我骂?”
谡深深知这般人轻易得罪不起,挼了挼谡辟被风吹散的头发,“这不是在骂你。谡辟啊,你与他们不同,你跟我是一个阵营的。你不想想,若是这次我没能攻下辽夏城,以东亲王的脾气,还会放过相山城么?”
自然是不肯!可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谡辟脑海中一万个问号,但也不敢当面把这话说出来。
谡深循循善诱,指着酒阵中的亲王们,“这些人都有亲王之位,家中养的兵不知多少。”本来亲王养兵的数量就在郡王之上,而且皇城也不管,私兵数不胜数,“东亲王对付他们还要掂量掂量,对付你就不用了。”
谡辟瞬间惊醒过来,“深哥,你说的对!我和他们不一样的。”
有了谡辟旁敲侧击,不断的鼓吹东亲王多么目中无人,迟早打算一统南疆,要成为南疆霸主。喝多了的亲王们也耐不住,开始破口大骂东亲王起来。
于是辽军时不时的一个冲突,就能与亲王的属军们吵起来。
而就在谡深以为谡子谢打定主意不会应战的时候,辽军迎战了。
谡深下令打破了酒坛,原本喝的正酣的亲王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谡深骗他们说东亲王出兵捉拿他们了,他会保护他们。
辽军以为这群人都喝多了,然而谡深的亲军是滴酒未沾的。
一场混战下来,辽军再次退回城中。
谡深意识到时机到了。他手端酒碗,与各路亲王齐齐对饮,称兄道弟,一时间不分彼此。
东亲王的一再败退显然鼓舞了他们的士气,“原来东亲王也不是那么不可战胜的嘛!”于是蠢蠢欲动,都希望打压一下这个以作风硬朗闻名的亲王叔辈。
这个时候边小贤悄悄过来说,“亲王,拔刀人不见了……”
谡深凝视着他,什么叫,“不见了?让他带的侧翼军呢?”
浠水郡都出身的属军向来纪律严明,只要制定了作战方案,哪怕主将缺席也会自行调整。何况这次又是为了兄弟鬼刃报仇来的。
“他们自己配合着崆峒少爷带着的前军,连崆峒茗都没有发现拔刀不知什么时候不见的。”
边小贤也是因为有事要部署,才去负责侧翼的属军中找寻主将,结果找了几圈都说没看到人。
主将临阵脱逃?可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
谡深按下怒火,“你先找个靠得住的人,去侧翼稳住军心。”
“属下明白,属下已经派人去了。”
“这件事先不要让崆峒茗知道。”
“是!”
崆峒茗与拔刀一直都不对付,让他知道拔刀居然跑了,怕是心里更不舒服。
……
鏖战八天七夜后,谡子谢终于看清了局势。
原来他不是翼亲王谡深的对手呢。
他把仅剩的几名幕僚找到了自己面前,还有一些眼看辽夏城要不保了,纷纷倒戈背地里翻墙出城,投靠其他的亲王去了。
谡子谢问相师道,“你早就知道了?”
“回亲王,天意难违。”
“什么是天意难违?注定我打不过谡深?”
“翼亲王才是南疆天空边冉冉升起的启明星……”
“说得好!”谡子谢奋起一刀直接就把人砍了。鲜血飙射的四处都是,墙壁都被染红了。
“亲王呐——”
“知道我要败战,为何不阻止我!?”
其余人颤巍巍的不敢说话,谡子谢只好指着一个,“你说!”
“亲王呐,不是我等不劝阻。我们劝了呀,奈何劝不住。”
“劝不住?我养你们这么些年就是为了让你们劝不住的?!”
“亲王,您难道不记得了?这些日子,你连见都不见我们,只与夫人家的侄小姐身处一处,共商战局。荪小姐虽女中英才,奈何在战事上并无高明之处啊!”
谡子谢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荒唐。最近是与荪苗若走的过近了一些。
但,这如何怪他?要怪也该怪那年轻的弃妇……
相军进入辽夏城的时候,谡子谢已经携家眷跑了。留下一城的百姓面面相觑,以及,高傲的矗立在城楼上的荪苗若。
相军中有人认出了她,“看——是荪夫人。”
有人反对,“她早已不是亲王的夫人了!”
荪苗若就如此纵身一跃,摔在了谡深的面前。
可怕的是,她竟然没有摔死,而是口中吐着泡泡,眼珠子摔了出来。
谡深下马走了过去将她扶起,“你这又是何苦?跟着东亲王回你荪家……”
“为……什……么……?”
谡深被她问懵了。该问为什么不是他么,如何她倒先问起来。
可是至死,她的手指依然死死的抠在他的手腕上,抠出了一条深深的血痕。
谡子谢准备逃出城的时候并没有打算丢下荪苗若,而是让她跟着她姑母荪氏一起走的。
但是荪氏却一定要她回去荪家,
“东亲王府姓谡,苗若啊,你到底有什么脸面如此厚颜无耻赖在这里不走?难道你以为不回去,就可以忽略了你被谡深抛弃的事实吗!”
荪苗若冷漠的看着姑母,却拉住荪氏的手,“姑母,你答应过我的,会替我报仇的。”
“你疯了!一个女子,要报什么仇?要报仇,你就该先弄死你自己。”
姑母跟着姑父走了,她却独自留了下来。
因为她想再看一眼,自己第一眼就已经倾心上的男子。
在见到他之前,她是看不上他的。一个无权无势,窝在犄角旮旯里的郡王算什么?亥朝多的是名不见经传的亲王和郡王。亥朝是早晚要垮掉的王朝。
可是谡深却对她不闻不问,他的不闻不问令她觉得事有蹊跷,于是便一日日偷偷窥视着他,看着他的上进,看着他与属军同在,他看起来克制又忍耐,总是郁郁寡欢的,令她不禁好奇,这个人高兴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可惜她看见他高兴起来的时候,却是那个妖女到来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她,但是妖女出现的时候,他的目光却没有再移开过。
或许别人会说因为妖女身份特殊。而只有在同一男子身边的两名女子才能明白其中的奥秘,荪苗若明白自己永远都不得不到他的目光了,这辈子不可能。
她想要谡深记得她,只是记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