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命比纸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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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谡深,我最近做了一个梦……”女子懒散的声音,很轻,很远,又很近。
谡深手中的笔杆微微颤了一颤。
待他转回头去的时候,表情已平波无澜,眼中柔情似水。
“什么样的梦?”
她侧身斜靠在北疆的龙虎卧榻上,一席金边白纱紫鸢袍搭在胸口,隐约露出底下白皙如纸的肌肤,她的脸看起来有几分似那个冷漠的柳三小姐,却又不全似,她的身上逐渐展露出来历史沉淀的从容与笃定。
他并不在乎她做的是什么梦,她甚至不会睡觉,她的梦都是一个个预言,一个个可怕的预言。
“我梦见……有个女人正在努力的赶来。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眼眸之中却拂不去根深蒂固的仇恨。这个女人啊,她对你有着不一样的幻想……”
谡深不再听下去,低头继续画着他的图。他的图上也有一个女人,就是卧榻上的女人,却又似乎不同。
画上的女人有一双冷清的眼眸,看起来天真无邪,仔细看却透出旷世之故。精明,冷漠,甚至带了一抹残酷。
“在画什么?”
“画你……”可是画纸已经被无形的力抽了出去,从他笔下忽而划过,笔墨留下粗鲁的一笔,从嘴角直接落到了锁骨上,毁了好好的一幅画。
但是不需要感到了惋惜,因为画落在了她的手上,她抬手一抹,那一道败笔就不见了。
画纸再次回到了谡深的面前,工工整整的铺开。
“这画的不是我。”
“哦?无论拿出去给谁看,都会说,是你。”
“我是谁?谡深。”
“巫女沉颜。”
“你画的是谁?”
“是你。”
“不……你画的是柳千颜。是柳绯君的三小姐,一个根本不是他的夫人生下来的妖女。”
谡深吸了口气,“这本来就是你。”
“残影有时候,会变成不同的人,知道么?”
“不知道。”
“残影会保留原本的天性中最容易被接受的一部分。你喜欢的是那个永远会将自己陷入无辜、无助,把自己的命运送到别人手中去掌控的部分?”
“那才你说梦到的女人是谁?”
“我以为你不感兴趣。”
“可那个女人是真实,而且就快到了,是么?”
卧榻上的身影蓦然消失的时候,谡深心中不由自主的一紧,又要……
随着一阵烟气,她豁然出现在他腿上,他只能放下手中的画笔。
“心怀抱负却无从落实,一定很难受吧?”
“我不会离开这里,不会离开你。我会遵守诺言……”
“你想救那些族人?为什么。”
“你不需要那么多的族人祭祀。”
“他们活着的意义不就是祭祀咯。”
“柳千……沉颜,不必的。”
“哈,瞧。你又喊错了我的名字。”
“那是因为你们本身就是同一个人!”
“我比她更妖娆,不是么?”她咬住他的咽喉,极为用力,又在即将咬破肌肤之前停顿下来,犹如动物梳理皮毛一般用柔软的小舌缓缓舔舐……疼痛,刺激,夹杂在柔软的安抚中,激发出莫名的感官。
呼吸慢慢的沉重起来,哪怕用力的压抑只会适得其反,谡深是警惕的人,沉敛节制,失控的感觉在他眼中更加的可怕。
但是眼前的人就是可怕的,她不会不断的挑衅他,压抑他,直到陷入无法回旋的奔溃中……
从人皆可杀之的脆弱不堪的幼年长成至今,谡深以为自己这辈子已经再也不需要害怕什么了,可原来现在才真正看到了最黑暗的深渊。
“够了……”
“够了?不呢。”
他的呼吸沉重到掷地有声,身体开始失控的战栗,一次次的握紧拳头随即放开。
“不反抗我的话,或许就不会那么难受了。谡深?在我面前失控,很可怕么?”
“那个女人是谁?”他侧过脸,避开她的脸,他不敢闭上眼睛,会更加挑起她的凶性,她就像最毒的赤链蛇,偏爱在进食之前残忍的玩耍自己的食物,看着他们瑟抖、恐惧、逃逸,会令她胃口大开。
而他就是那愚蠢的食物!是他自己掉进她长开的盘口中……
“还在问那个女人?迫不及待了,还是想激怒我。谡深,是你心甘情愿的,忘了么?”
他终究会放弃抵抗的,因为她说的没错啊,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
“柳千颜……不能是她么?”
“嗯,不能。她太软弱了,不够心狠手辣。她一次次的放过谡家的人,相信着他们会回来,放过北疆之上的族人,而让自己的族人躺在地下,冰冷的岩石壁中。那就是你们会喜欢的人女子吧?软弱,不堪一击。”
他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从急促变得缓慢,是因为失去了太多的血液,眼皮无比的沉,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
“我累了……”
“睡吧,谡深。等你醒来的时候,我会在你身边。”
这句话,就像诅咒。
……
“小姐,不好了!”
崆峒黎半夜的时候被惊醒,看到了躺在大堂地上,奄奄一息的边小贤。
家将查看了他一身的伤,叹了口气冲崆峒黎摇了摇头,“没用了……”
“边将?发生什么事了,还有什么我可以做的?”
边小贤不仅被人打折了腿,脚踝的地方完全被折裂,他不知是靠着什么样的意志,爬到了崆峒家的交馆,才被人送了过来。
被边小贤一把拉住了手,崆峒黎清晰的感受到,这个年轻的小将活不下去了。
“放心吧,有什么事,告诉我。我一定尽我所能去做到。”
他张着嘴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崆峒家将道,“小姐,他的舌头……被人连根拔掉了。”
什么人能做到如此残忍!?
边小贤始终死死的盯住崆峒黎,一瞬间她终于明白过来,“阿茗?是阿茗?崆峒茗怎么了!”
边小贤终于开始点头,点着点着,人就昏迷了过去。
南疆,浠水城外属军军营。
边小贤策动浠水属军叛变的消息不胫而走。
“边将定会带我们找到落脚的地方。”
“对!这里已经不是翼亲王掌管下的城池了,我们不必继续留在这里。”
“可是从浠水郡迁徙而来的百姓怎么办?”
“谡辟穷兵黩武,迟早会让百姓水声火热!”
“只有彻底推翻了谡辟,才能保护百姓,保护我们的城池……”
而此刻,临城的洛郡王府中。
正一片灯火辉煌。
四位亲王,三位郡王,以及无数的当地官员徜徉在肉池酒林,怀中美人在抱。
“老洛啊,没想到你比以前的侧亲王还会闹……瞧瞧你这临城,简直一个小皇城了!”
那几个曾经眼高于顶的亲王如今不得不巴结着这个爵位低于他们,可却是三城之主的郡王。
“费兄,你这话说的。怎么是闹呢?不过是我们在南疆过的日子可太苦了!自给自足,不靠皇城一分银两,常年还要分担皇城的税赋,宫廷里那位亥王老弟是怎么对我们的?没有一句话:哥哥们,辛苦了!反而还不知让史官们如何编派咱们。反正日后名留青史是没有咱们什么事了,还不如吃好活好,风流一世呢?”
“是是是!老洛就是个明白人,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