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老妪越说越气氛,属军士兵悻悻的,也不想再问了,正要走却看到华福亲自走过来了。
他觉得年轻人太沉不住气,怎么也不能给属军丢脸,尤其是翼亲王已经回城的当口,一定要让老妪相信他们。
“婆婆,我们就进去看一眼。绝不会拿你一分一毫,一片叶子也不摘。”
听说他们要进去了,老妪的脸色立刻大变。
“你们这些土匪啊——强盗啊——”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华福几人一下子被骂晕了。不是才说的好好的,一文不取,怎么就成强盗了?
这时候大帽眼尖,又看到了藏在屋子瓦片下的一根横木很像车辕。
低声与华福交流起来,“华哥,城里那伙劫匪每次打劫城外的人,我们在城里始终都没有找到过他们藏匿的地点,会不会根本就不在城里,而是在……”目光扫了一眼院子,“像这样的城外村子啊?一来地广人稀我们根本搜不到,二来这里地下井多,藏起东西来也方便。”
他们最终不顾老妪哭喊依然冲进了屋子。
冲进屋子的一瞬,所有人都愣住了。
“华哥,那、那还是个……人吗?”
他们看到了吊在房梁上的一具白白的躯体,从体态上看是个女子,脚下还在流淌着血,披头散发,没有人形。只有起伏的胸脯表示这个女子还活着。
华福看不下去,手起刀落割断了五花大绑的绳子。
那具躯体一下子摔到地上。
是个士兵都是年轻男子,哪里见过这般阵仗,一个都不敢过去查看。
华福只好亲自上去,随手脱下自己身上外衣盖住了那副身子,“你、你没事吧?”
那女子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双眼睛,又慢慢的露出了脸。
华福突然惊呼了一声,“崆峒小姐!”
房间的角落一个人影嗖的一下子蹿了出去。
士兵们这才回过神,蜂拥而出,在院子里就把人按住了,正是之前的马车夫。
士兵都认得这个马车夫,就是城中组团劫持城外人的团伙之一。
“里面的女子是谁?!”
“我、我不认识哇……”
“你哭什么?人家女子被你折磨成这样还没哭!”
马车夫委屈的开始脱衣服……
“脱什么衣服!”
“那是个疯婆子。她拿到刺我。我给你们看呀,我脖子后面的伤口还没好呢。”
华福浑身瑟抖的跟了出来。
看到马车夫就一脚踹了上去。
老妪疯了似的从另一头赶来,拼命的护住马车夫,“军爷打人啦——快来人呐!军爷打人啦——”
方圆百里又没人,士兵们纷纷纳闷,她到底瞎喊什么。
华福低吼道,“混蛋!知道都做了些什么?”
老妪还在谩骂,突然神情一凌,“那个女人,是个疯病女,是我买来给儿子续弦的!怎么,买人犯法啦!”
华福气笑,“买来的疯子?那个是崆峒家的小姐,是疯子?我看你们疯了吧!”
老妪一惊,不安的看了一眼躲在她怀里瑟瑟发抖的马车夫。
她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这也不是头一回了。怎么就弄回来个什么“小姐”?什么小姐!什么小姐现在都是个死人了。
于是反倒淡定起来,“怎么,难道军爷也来抢人了?要抢就明说嘛。我们孤儿寡母的也没有拦着,拦也拦不住。”
士兵怒斥道,“什么胡话!我们属军是会抢人的吗?”
“你们现在不就是在抢人?”
华福一把拖开了老妪,把马车夫从如护崽母鸡般的老妪身边拖出来,揪着他的头发,“跟她说不清楚,你总是清楚的吧?自己说!这个女子什么地方抢来的?我就听说了,说你们又劫持了人,又是什么外城人。现在好了,连个良家女子都不放过了?还有没有人性!”
马车夫不管,只管哭,一边哭一边往老妪身后藏。
终于老妪眼看糊弄不过去了,再次凄厉的喊叫起来,“你们快来啊——快来啊——要看我被军爷打死嘛——这些不孝儿啊!”
华福和士兵一抬头,就看到一群手握镰刀、横刀、阔斧的强悍男子站在院子外。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
一下子就集结了一群人。
士兵感叹道,“难怪这个老疯妇要鬼喊了,原来真的有救兵啊……”
“都什么时候了!他们人数还不少啊?”
“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不是。你看他们的兵器。”
“镰刀吗?当我们是韭菜啊?”
一群人疯了一样的扑上来。
华福立刻带着属军的士兵迎了上去……
可随着轰然一声,脚下一空。
大部分落入了一个巨大的石坑中。
只有还在院子外守着的几个士兵闻声赶来,但都被马车夫的兄弟们乱棒打倒了。
“老疯婆!胆敢暗算本爷!”
老妪再次回复了平静,仿佛刚才哭喊的根本不是她。
摸了摸马车夫的头,“我家老八,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多吃点人肉,就能长胆子了。”
说着径直走向刚才还在晒的菜干,捧起一大叠就丢进了石坑里,然后指示着儿子们,“看好了,别他们爬出来。我在石坑两旁都倒了甘油,明天底下放火烤一烤,酥脆嘛香的。”
马车夫闻言瑟缩了一下。
老妪拍了拍他结实的后臂,“怎么,里头那女人吃完了没有?”
崆峒黎这个时候却已经恢复了神智。
她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四肢腕部以下都被啃食掉了。眼泪一下子爆发出来,然后用断了的手臂塞进嘴里,拼命的匍匐着往外爬。
她要爬出去,一定要爬出去……一定要活着!
……
边郡安天刚亮就拍响了谡深的房门。
“亲王,不好了——”他喘着气,身体上下起伏着。
“别急。慢慢说。”
“父亲来信说,华叔出城捉拿劫匪,到现在还没有回到属军军营。这事要是被报到临城去,那些人不会放过华叔一家的!”
谡深皱起眉听他细细的讲了一遍经过。
“军营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办法。你可知道他们人去了哪里么?”
“只听说是出城追拿劫匪了。”
“什么劫匪。城中有人被劫了?”
“好像是个在驿馆买了马车的外城女子。”
谡深跟着边郡安到了驿馆,打听了女子的大致样貌和来历。
听完后谡深整个人愣在了当场,“亲王?亲王您怎么了,您说句话呀!”
……
谡深从白灵手中拿到了调派属军的令牌。但白灵还是小心的,并没有将相军的令牌交给他。
循着边郡安所说的大致方向,找到崆峒黎的时候已经是六天之后了。
她匍匐在枯草堆里,身体被野狗啃食。
从更远的地方赶来的野狗群惊扰了谡深和边郡安的马匹,边郡安一个没坐稳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滚到草堆里,就看到了一具残破不堪的尸体,吓得惊叫起来。
谡深下马抓起了边郡安扔到一边,检查尸体的时候,才发现她根本没死……
谡深简直无法想象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自认就算是他遇到这般磨难,怕早已活不了的。
“崆峒黎……”他头一次,希望自己有复生的能力,有让人完好如初的能力。
“亲王……阿黎……只有一个……请求……”
“你说。”
“我想……葬在……阿茗的身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