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风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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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阁中，水姑娘一直都是令人羡慕的对象。

“啊哟，天生丽质就是好。”阴阳怪气的语气总是层出不穷，“看看我们，哪个不是喝个凉水都塞牙缝，每天一起来都觉得胖了。只有我们水姑娘呀，饮的是露水，吃的是仙气，每日只见了更水灵。怪不得呐，连宫廷里的侍卫大人见了都满面春风，恨不得将姑娘给藏起来，不能被旁的男子给看去了！”

水姑娘嘟着嘴并不说话。她自然知道这些人的用意，她们酸的也在理。在这种地方，谁还能见谁的好呢。

可是她相信自己遇到了命中的良人，那就是洪都。

也正是因为经历了这些她才能看懂洪都的好。若是还在以前，自己还是学士大人府上的千金，怎么会多看洪都这样的傻不愣登的侍卫一眼。哪怕他是侍卫中的领头，在自己眼里不过就是个武将粗人罢了。

而现在就不同了。如今她是个流落于风尘的女子。那些来找她的人，要么仅仅觊觎美色，要么就是过去与她父亲有仇，现在恨不得踩她入泥土，她越是低贱，那些人则越能够耀武扬威。

水姑娘知道自己是没有翻身之日了，她能够寄希望的只有在远方的弟弟。可是自从知道了她是靠什么养家的之后，从弟弟的眼神中就看出了莫名的鄙夷。

虽然没有她，弟弟也活不下去，而弟弟也一直口口声声赞颂她的如父如母，她的养育之恩。歌颂是一回事，与她相处却是另外一回事。

水姑娘之所以宁愿远走他乡而不愿意与自己仅剩的家人待在一起，就是无法接受弟弟眼中对自己不屑鄙夷的光。

她不能忍受自己不惜出卖身体，而养大的家人却对她充满不敬与鄙视，他吃着她花钱买回来的烤鸭，烧鸡，却不肯与她同桌，宁愿偷偷的掰走一只鸡腿，或者半只翅膀，然后躲在屋子的围栏后面偷偷的吃。

在街上遇到也不愿对他的朋友们说，这就是他的姐姐。而是说，这是邻居家里的姐姐，并且似乎根本不熟悉的样子。这才是令水姑娘真正心痛的地方。

所以她要走的远远的。不仅能够赚到钱，把钱寄回去给他，而他每次送来书信中，都满是对她的关怀，对她到底思念，以及高速她一些他最近发生的事，虽然距离更遥远了，但仿佛姐弟之间的感情却更加的近了。

她便能借此安抚自己，弟弟并没有丝毫看不起她，他们不能像普通的家人那样一起生活，是因为发生的不幸，并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错。

水姑娘那样说服着自己，一日复一日。直到遇见了洪都。洪都并不嫌弃她的处境。

反而洪都依然像在看着高高在上的贵府千金似的看着她。

虽然在南洋阁中下了牌子，可是两人对坐的时候，洪都没有丝毫僭越的肢体动作，聊的全是镜花水月。

他看着水姑娘时候的眼神，令水姑娘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日子，她坐在家中的院子里，看着父亲的客人，偶尔有女客，被母亲引入内院，她便可以出来与女宾们天南地北的闲聊。

她去过的地方不多，但是知道的东西还真不少，多数都是父亲和父亲的一些道友口中流传出来的。

年纪尚小的时候她还能够坐在父亲的腿上，听着父亲与这些道友闲聊。

后来岁数渐长，就只能躲在屏风之后。

直到现在，她遇见走遍五湖四海的宾客，依然很喜欢听他们说起在外游历时候的故事。

但是那些人却不一定会喜欢与她说话，他们更愿意的却是与她坦诚相见，一丝不挂。

洪都懂得的不多，见识的也不算广，不过洪都是个很好的听众。只要是她说的，他都愿意静下心来听，她演奏的曲子，哪怕南洋阁的姑娘都说不好听，他也喜欢。

逐渐的，两人便交了真心。

有时候水姑娘自己都觉得自己或许并非出自真意，她是因为自身处境的迫不得已才接纳了他。

而他却是真心实意的待她。

当他告诉她，他找到了法子，可以赚更多的银子，比在宫廷里当侍卫所得的俸禄多的多，而且已经在城外买了地准备建一座属于自己的宅子。他告诉她这一切的时候是那样欣喜。

而她却完全不明白他为何要告诉她，直到他说，“以后若是能够请到姑娘来家中做客，鄙人一定不胜荣幸……”说话时候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以前的水姑娘再不通人情世故，现在的水姑娘也早已人情练达。她自然明白了洪都话语中的含义。

瞧着他的脸色逐渐的涨红，耳根与脖子也一点点的攀上血色，眼神垂落着不停的左右摆晃，就是不肯看她。她便彻底了然了他的心意。

她握住了他的手，这是两人之间第一次的肌肤相亲，且是她来主动的，她有些不好意思，但她深知洪都不是那样的登徒子，只要不动，他是死也不会对她做出不轨的动作。

洪都对她这番的情谊自然是要感动的。但现在的水姑娘也不仅仅只是感动就能当做一顿饭吃。

她不仅要自己生活，还要照拂着远方的弟弟。她希望弟弟能找到一个长远的谋生之道。因为他们这样的人家是不能再考取功名了，祖下三代都无法入朝为官，因此做些小生意，糊口而已。

而来南洋阁的男子也为数不少，都对她说，与姑娘一见倾心，愿为她赎身，为她谋置家产，娶她做小。

南洋阁中不乏又被人买去做小的姑娘，大部分最后的生活如何仍然留在阁中的姑娘是不得而知的。

她们唯独能够知道、见到的只有一些嫁出去后依然又回来的前辈。

这些前辈中，有的过了许多年才回来，而回来的时候已经年老色衰，不能再做姑娘了，只能在后面端茶递水，洗衣做饭，这些女子的眼神也彻底失去了光芒，如复一日如同走尸。

另外有一些却是精明的多，她们从为她们赎身的男子家中拿了一些钱，趁着年轻，又被赎了身，却继续回到这里，她们用自己的钱收买一些姑娘，或者为姑娘赎身，带着姑娘去外头为她们干活。

但是当问起被带回家中以后的日子，却是没有一个不摇头的。她们过的也并不好。

所以久而久之姑娘们也就学聪明了。有客人愿意为她们赎身？那自然是好的，当然要答应，要带她们走？

也是可以的，不过需要花钱请媒婆，还要交给南洋阁一大笔的迎娶费用。

虽然是回家做小，有的甚至只是侍妾，身份低微到泥土里，不过银子是一分不能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