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江拂很庆幸自己抗下来,并且能康健如初的站在孟若苏面前,若是个瘸子什么的,江拂只觉得自己配不上孟若苏了。
“江公子不必觉得自责,应王妃一事大家都已尽力,江公子身处陈少坡危机四伏之处,消息恐多有不便,安瑾内心所痛是人之常情,应王妃故去是事实,安瑾过不久会接受的,江公子这几日不必刻意避开这件事,好好开导不要再激发毒蛊才是正事。”
逝者已矣,生者当自强。
林安芮觉得自己说的这个话是有些残忍,可是孟若苏当时真的尽力了。——
她自己尚在刘奕辰的限制之下,虽当初仅差一步就可救出安雅,但这世间阴差阳错之事谁又曾避免过。
当年林安芮也曾觉得自己可以救下她的。
林安芮呼出一口气,擦掉自己眼角的隐隐湿润,“江公子快回吧。”
江拂点头,抖抖衣袖上的灰转身离开,林安芮没有进屋,反倒盯着江拂的背影看了许久。
墨色衣衫,不急不慌的步伐,这背影像极了林安芮印象中的某个人。
罢了罢了,林安芮晃晃脑袋,她这几日也忒多愁善感了些。
在林安芮和江拂出门后,床上的孟若苏缓缓睁开眼睛,两行清泪顺着鬓角没入发间。
她自己可以苦些难些,可为什么这些苦难要落到她娘亲身上,七渝还没有长大,娘亲还没有看到七渝牙牙学语的样子,甚至连她出嫁的样子都没有看到。
孟若苏转了个身,将自己的脑袋埋入被子中,从刚开始的小声啜泣,到最后的放声大哭。
帷帐外守着的阿五跟着哭了,应习将阿五搂入怀中,平日里不善言辞面如尘霜的他,也默默红了眼眶。
天道何其不公,坏人长命百岁,好人却要白白受生离死别的痛苦。
江拂蹑手蹑脚的推门进来,阿五抹掉眼泪从应习怀里退出来。
阿五小声道:“江公子,姑娘在里面哭呢。”
江拂偏头朝里面看了一眼,指指屋子中间的香炉,“去点上安息香,再混点清神安脾的花汁。”
阿五点头,手在清水盆里过了一遍后,拿起香料盒子小心放着。
江拂隔着帷帐听孟若苏的哭泣声,等了好一会孟若苏哭的岔气了,江拂端了一杯茶进去。
孟若苏背明显一顿,紧接着哭声渐渐小了。
江拂将茶放到床头的桌子上,自己爬到床上,躺在孟若苏身旁看着孟若苏的头顶。
“不哭了?”
江拂手轻轻拍着孟若苏的背,自顾自的说着话。
“我这几日好多次都想和你讲应王妃的事,可都说不出口,一想到你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我就心疼极了。”
孟若苏吸了一下鼻子,隐隐约约的哭泣声又开始了。
江拂又继续道:“我知道你肯定又在怪自己,但若追其根源,应王府的处境何尝不是因我变成这样的。”
若是孟若苏像以前客客气气的和刘奕辰相处,就算撕破脸了,也不至于被到处追杀,甚至还摊上应王府。
从孟若苏选择和他站在一起时,他们的命就是捆在一起的了,只可惜还是连累了家人。
江拂往孟若苏身边靠近,伸开手将孟若苏拥在怀里,“对不起安瑾,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孟若苏哭的更厉害了,她怎么可能会怪江拂,一步步走到今日,她不是没想到这种境地,只是她纵是想到了,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她是想将所有的明枪暗箭都引到自己身上的啊。
“江,江拂,我再也没有娘亲了。”
孟若苏的声音隔着被子传进江拂耳朵里,沉闷又痛苦,这种感觉江拂曾经也体会过。
江拂将孟若苏紧紧搂在怀里,“安瑾,我们会替应王妃报仇的,你一定要坚强,不能和毒蛊妥协。”
孟若苏趴在江拂怀里彻彻底底的哭了一场。
寒风萧瑟,那夜沿疆下了一场大雪,都说瑞雪兆丰年,孟若苏坐在窗前总觉得是个好盼头。
“孟姑娘,阿五姑娘已经准备妥当了。”
阿五今日是主角,云幽山上侍女少,银月暂时替阿五管诸事。
孟若苏收回目光,梳妆台上安安静静的躺着一个精致木盒,孟若苏拿起木盒起身朝外面走去。
孟若苏今日鲜少涂了胭脂,一来昨晚哭的太厉害,眼眶红肿的紧,二来应王府好不容易来个喜事,权当是送送安雅吧。
“姑娘。”
阿五一见到孟若苏进来,就着急起身走向孟若苏,“姑娘今日身子可好?”
原本阿五想推迟婚礼的,可孟若苏死活不同意,阿五只能辰时被二长老提前叫来的侍女按在喜房内。
孟若苏看着阿五嫣红的脸颊笑了,“阿五今日真美。”
阿五红了眼眶,紧紧握住孟若苏的手,“姑娘又在打笑奴婢了。”
孟若苏带着阿五重新坐到梳妆台前,将木盒打开,一只精致的青玉海棠步摇躺在里面。
孟若苏拨开珠穗,将步摇从盒子里拿出来,“这是之前木叶送来的步摇,我还没来得及戴。”
步摇通体青中泛白,窗外的光打在步摇上,平添几分光泽。
“云幽山上没有什么能给你添妆的,这步摇权当我的一点心意,等有朝一日我们平安回家,这嫁妆我再补给你,绝对不会让你少了傍身的底气。”
阿五双眼含泪的看着孟若苏,嘴巴紧紧抿在一起,就怕眼泪掉出来弄花妆。
孟若苏从银月手上接过帕子,轻轻擦掉阿五眼眶上的湿润,“别哭,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就是你的依靠,日后应习敢欺负你,我就把他丢到石楠小筑去,让乐清好好收拾他。”
阿五重重点头,眼泪还是掉在桌子上了。
孟若苏眼角发酸,眨眨眼舒缓片刻后,拿起步摇插在阿五的发髻中央,阿五只有简单的凤冠,步摇垂下来的青玉珠穗搭在霞帔上甚是好看。
“孟姑娘,外面说新郎官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孟若苏将隔壁院子腾出来给两人做婚房,其实来回也就一柱香的路,孟若苏将梳妆台上放着的镯子戴到阿五手腕上,“不准哭了,该盖盖头了,就几步路,你日后还在我身边。”
阿五笑着点头,将孟若苏塞给她的苹果紧紧握在手里。
“新娘盖盖头了。”
阿五坐直身子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她想牢牢记住自己现在的样子。
孟若苏拿起盖头轻轻放到阿五头上,又缓缓放下,阿五的容颜被掩在朱红之下,所见都是满眼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