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蝶的惊惶不安全落在程澈眼底,他无动于衷,平和道:“我想和你走的长久,才想知道你的一切。”
沉默片刻,他饮了一口酒,道:“还是我先说罢。我有一个未婚妻,叫沈心婉。我父亲与沈先生相交甚笃,于是给我们定了娃娃亲。”
素蝶双手绞着衣角,从来没有这般窘迫过。她望见桌上的酒壶,急急地端来就要对嘴饮尽。此时只盼一醉,解了这千古之窘。
“素蝶,少喝些。”程澈唤住她,温柔地抢下酒壶,继续道,“我童年有一个特别好的玩伴,他被我母亲活活打死了,从那以后我便不愿意待在北王府。可叹当时年幼,不敢忤逆长辈,直到母亲逼婚我才鼓起勇气离家出走。
“正是那时我认识了紫寻。我娘不屑来此烟花之地,所以我在凤仙阁住了下来,只为寻一份自由。我与紫寻是分塌而眠,她睡阁楼,我睡书房,从未逾矩,并非是世人所说的那种关系……”
素蝶见他如此坦诚相待,心头的忧愁也散了一些:“我从不相信流言。”
程澈清浅一笑,别有深意:“我也只信你。”
素蝶一怔,坦白相告:“我……我曾经做过李兰生的二姨太。”
见他神色不变,放下心来继续道:“李兰生虽是富商,但说到底是一个吃软饭的,他受太太管控几十年不敢在外风流,一直熬到太太缠绵病榻才得以放纵声色。几月前我听到消息,北平恐有战火,便想着脱身。可我得罪了赵添云,世情凉薄,外地的亲戚都不愿意接纳我们,也不知该逃去何处才会安全。情急之下正巧碰见李兰生给我送头面,我便以离开北平为条件,嫁给了他。”
“你和他可有……”一句话戛然而止。他很想知道但又不敢听,于是端起酒壶连饮几杯,掩饰心内的仓皇。
“没有。”素蝶突然明白他在担心什么,“我仍是完璧之身。”
得到素蝶的亲口否认,程澈的一颗心稍稍落了落。他抓酒壶的手微微颤抖,咬了咬牙,道:“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何事?”
“我今日回去才知道,我父母私自给我和沈心婉定了婚期,十一月十五号成婚。”
“十五号?可不是没几天了?那你还来找我,与我说这么多做什么!”素蝶勃然大怒,起身就走。
程澈连忙追去,从身后抱住她:“素蝶,你听我说,这是他们私自定下的,与我无关,我从未同意过。你若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们私奔,离开南京。”
素蝶望着帘外连绵不绝的大雨,迷茫而凄凉。
“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我便带你去哪里。”
“你真的愿意放下金陵首富之子的身份,同我私奔?”
“我何曾在意过这个身份?”
程澈蹭了蹭素蝶的秀发,低头轻吻她的额头,在她的耳畔道:“你也不要抛头露脸地唱戏了,纵使没有程家,我也能养活你。从今以后,我在外面挣钱,你只要安心快乐地待在家里做你喜欢的事情便好。对了,你喜欢做什么事情?写诗?还是丹青?”
素蝶迷恋着程澈温暖的怀抱,迷恋他身上独特好闻的气息,什么三六九等,门当户对,统统都抛在了脑后。她爱的人愿意为她抛弃一切,愿意给她遮风挡雨,他能有此心便足以说明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她沉溺在小女人的幸福里。
她仰头去蹭他的脸,轻嗔道:“这些文雅的东西我可不会。我只会喊一喊嗓子,唱几首吴语小调。”
程澈拉了她回到炉火前坐下,宠溺地看着她:“你若实在喜欢唱戏,那便唱给我和我们的孩儿听。”
“什么孩儿,我们可没成婚。”素蝶又担心起来,“你是家中独子,若与我私奔了,总不能永生不回去罢,你母亲怕是容不下我。”
“欸——”程澈搂她入怀,“若是有了孙子,她不会赶你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