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灵三日,程澹文出殡了。
金陵首富的丧事极其体面。
程澈一身雪白粗布孝服,打着引魂幡走在最前头。紧随其后是开道锣、幡旗、大伞、仪仗扇、肃敬回避牌列成的仪仗队,再有大鼓、唢呐、小镲等乐队在吹奏哀乐。往后是一列纸人、纸马、汽车、花轿、楼台等纸扎,皆堪比人高。
仪仗队后是六十四人抬的灵柩,程氏一族五百余人追在后面悲伤恸哭。其中夹杂着大批的和尚,身穿法衣,手执法器,不间断地诵经。一列送葬队伍长达十里,浩浩荡荡,十分威风。
一沓沓的纸钱遭人奋力一撒,借着风势飘高飘远,伪装成漫天雪花下堕在半融的冰面上,给沾染泥尘的雪地重新覆上了一层无暇的白衣。
生前风光,死后体面,不过都是一些虚像。
老六程潭文走在最后,漫不经心颇为不耐,觑了一个空儿,脱了丧服溜进路边的一家赌坊。赌坊里不论黑白昼夜喜事丧事,只管热闹着。
程潭文挤进赌桌前,吆喝着将几枚银元掷在了赌桌上。几回合下来,口袋里的银元已经输得无几。
“听我的,这回一定是大。”
程潭文回头一看,是一个梳辫发的白净青年,长相阴柔,瞧着才二十出头。他嗤道:“哪里来的黄口小儿,去去去!”
毓珺轻摇着扇子,高深莫测地笑道:“信不信由你。”
“你这般笃定,为何自己不压?”
“我若非囊中羞涩,怎会告诉你。”
程潭文将信将疑,将最后的几块银元全压在了“大”上。荷官一开筛盅,果然是大。
程潭文喜道:“嘿!哥们,你真能耐!”
毓珺趁机道:“我若助你赢钱,你可愿意帮我赎一件东西?”
“你那东西可贵?”
“放心,自不会教你吃亏。”
“若输了该当如何?”
“这条命给你。”
程潭文得了保证,放心大胆地听从他的指令下注。他似拥有一双天眼,能看穿筛盅里的数字,竟然回回都中。
程潭文赢昏了头,想将所有银元一把全压上,却被毓珺制止:“够了,久赌必输。”
“你怎地这般神?”程潭文如获至宝,“今后你跟着我如何?”
毓珺斜睨他一眼,笑着:“此事往后再说。”
程潭文豪气万丈:“你想赎什么?只管带路!”
毓珺喜形于色,领着程潭文到了一处当铺,高声喝道:“掌柜的,拿我的双鹤佩来!”
掌柜的推了推眼镜,瞧清来人后冷漠道:“你来的真是时候,过了明日就成死当了。”
说着拎着钥匙去了后台,端出一个小巧的雕花木匣子来。
毓珺打开匣子,望见那枚玉佩一时喜悦上头,手不受控地抖起来。他摩挲着玉佩,熟悉的纹路,熟悉的质感,是爷爷的玉佩,是爷爷常挂在腰间的玉佩。它见证了家族的光辉,它不仅仅是一枚玉佩。
终于赎回来了。毓珺不禁热泪盈眶,他要将那些失去的,一件一件都赎回来。
程潭文凑来看一眼,惊觉不凡,要来仔细瞧了,问道:“这玉你从何处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