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鹊苏醒过来已经是次日清晨。
房间是西式风格,摆设简约。床对面是一整墙的西洋油画,蓝天白云,山水田园,是旷远的田野。看久了仿佛置身在这无忧无虑的世界,有微风,有花香,安逸惬意没有战乱离苦。
惊鹊的手上插着针头,无色的液体经橡胶管送入体内,虽冰冷却让她有了些精神。
一个佣人端着食物走进来道:“惊鹊小姐,这是您的早餐。”
惊鹊皱了皱眉,牛奶和面包,都是西式的餐点。不过胃里空荡荡的,虽不习惯但也吃得很香。
“余可岑在哪里?”
“在隔壁房间,他已经退烧了。”
佣人拿着盘子正要退出去,又听见她问:“方致良在何处?”
“方先生在院子里品茶。”
惊鹊拔了针头,从窗口望下去,一张小圆桌上摆放着精致的瓷盘,瓷盘上盛着三明治和两块烤面包,一旁放着果酱和红茶。方致良靠在椅子上翻看一本书,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冬日的金辉洒落在他的身上,仿佛置身在惬意的西洋画里。
方致良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偏头望过来,举着茶杯道:“夫人,下来喝一杯?”
惊鹊霎时面红耳赤,换上佣人拿来的夹棉白色锦缎旗袍,白狐貂大衣。清冷的气质配上一身雪白,不似凡间人。
方致良望着她怔了怔,笑道:“你原来同我是一样的人。”
惊鹊在他旁边落座,“何以见得?”
“说不出来。”方致良喝了一口茶,“你虽然就在我眼前,我却觉得你离我很远。”
“我看你也是如此。”
“所以说,我们是同一种人。”
两人相视一笑,竟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方致良将手中的书递给她,道:“我打算拍一部优伶的电影。你样貌清丽,气质好又学过戏,适合做这部电影的女主角。”
惊鹊愕然,她刚来上海还未摸清门路,就要做女主角去拍戏?心里没底,连忙拒绝:“不……我只会唱戏……”
“是急切了些。”方致良收回剧本,“你先适应一阵子上海的生活再决定吧,这部电影我还在筹备中,不着急。”
惊鹊摇头,“我不想待在上海,待阿岑病好了,我要去找素蝶。”
方致良一愣,问道:“东边已被敌军尽占,你怎么还往上海来?”
“本来是要往西走的,岂料船遭到炮击,沉了。”
“那你如何到的上海?”
“我和阿岑被一个外国商人所救,随他的船来了上海,谁知刚到上海便出了事端,与那商人走散了。”惊鹊顿了顿,满脸歉意,“很抱歉,我毁了你的名声。”
方致良摆摆手,“你待会随我去说清楚就行了。”
稍顿,他摇头道:“西边不好去,离了租界你就是待宰的羔羊,恐怕还没找到杨素蝶就先一命呜呼了。”
“看你昨夜也不打算理我,今日怎地担心起我来?”惊鹊说话还是一向的锐利。
“你和我还是有些区别。”方致良皱了皱眉头,“你这样的性情在上海滩可是会吃亏的。”
惊鹊一挑眉:“那要怎样才不会吃亏?”
“像杨素蝶那样大方圆滑的性子才能混得开,这一点你不如你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