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五爷终是没能保住性命,第二天的报纸沸沸扬扬地传着杜五爷的死讯。提及他的死,必定会令人想起方致良和程雪的婚礼。
一时间方致良和程雪声名狼藉,众人自发地排挤关于他们的一切。程雪的广告代言被换,正在上映的《故梦》也撤下,一颗新星就此陨落。
他为她拍了唯一的一部电影,她做了他唯一的一位女主角。永远的唯一,再也不能东山再起。
杜五爷死在他们的婚礼上,方致良赔付了几乎全部家底;《故梦》又遭撤下,投进去的钱全都打了水漂;贷款还不上,常常有人上门暴力催债。在上海辛苦经营十余年,全被一个女人摧毁。
方致良颓唐地回到公馆,这座偌大的宅子漆黑空荡如荒冢。他已捉襟见肘,没有多余的银钱去雇佣人。很快,这座宅子也要被收走,他在上海将无立足之地。而惊鹊在婚礼那日就消失不见,似乎蒸发一般,寻不到半分踪迹。
唐敏昨日枪决了,方致良毫不意外,她杀了杜五爷是必死无疑。她害了他,却又托人来信,希望能见他最后一面。实在可笑,他恨她入骨,怎会去见?
忽然听见有人在叫唤。
他掀开纱帘望出去,那人影依依稀稀是冯兆松。他们早已反目成仇,此时来岂不是看他的笑话?
他权当没听见,瞥了一眼战战兢兢的余可岑,抬手招徕:“阿岑,不要怕。”
余可岑挪了两步,停住问:“我师父去哪里了?”
他眸中闪过一丝失落,仍旧笑着:“以后跟着方叔叔如何?”
“师父她……”
“我们一同去找她。”
他轻轻拥住这个孩子,满心感激。若不是为了阿岑,她怎会走投无路来寻他?阿岑,是牵引他和惊鹊的线吶。他笃定,只要将阿岑留在身边,就一定能再遇见惊鹊。
外边又在唤了:“我知道程雪去了哪里!”
方致良未加细想,猛地冲出去,即便是假消息他也愿意信!
可惜连假消息都没有,冯兆松不过是用惊鹊骗他出来。
方致良脸色铁青,扭头就走,听见冯兆松道:“你知道唐敏的遗愿是什么吗?”
他无动于衷。
冯兆松顿了顿,用唐敏的口吻道:“我和致良第一次相见是在袁先生的舞会,那日的灯光很美,像夕阳。夕阳照在他的脸颊上,有一层朦胧的光。他向我走来,对我伸出手,邀请我共舞。我望着他的眼睛,紧张得连舞步都不会了。就是那一晚,我的心被他俘虏,从此泥足深陷再也拔不出来……可是兆松,我虽恨致良,但从未想过要害他。请你将我所有的资产,全都交给致良。这是我欠他的。”
方致良渐渐停下脚步,回头看冯兆松。
冯兆松揭开一直抱在手中的盒子,眼中隐有不舍:“这是唐敏的骨灰,她希望你能送她最后一程。”
他有些动容,犹豫地接过了盒子。
就着影绰的灯火,望见里面有一张照片。那是他们的合照,照片里他们相互偎依,你侬我侬——照片还未褪色,他们的爱已然消逝。
方致良望向天边,圆月空悬,枝头有一只鸟儿遭他这一瞥,慌忙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