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炙手可热的新星,一个是蜚声四海的乾旦,婚讯一经传出,轰动了整个京沪。
方致良在上海滩摸爬滚打多年,广结善缘,婚期当日各界要角都赏脸来参加这场盛大的婚礼。
方致良一身燕尾礼服,春风满面地在门口迎宾。忽见唐敏妖娆地走来了,他心中一凛,忙展臂拦住她。
唐敏歪头一笑:“你我的恩怨总该有个了结,今日我是来随份子的,不欢迎么?”
不等方致良回话,唐敏已经撞开他进去,在最前排最显眼的位置坐下。
宾客们不时侧目而视,悄声议论。
她打定了主意要令他难堪。
方致良不想在大喜之日生出事端,便依了唐敏,派人暗中盯住她。
婚礼开始了。惊鹊手里捧着一把血红的玫瑰,一袭曳地洁白婚纱,身后跟着两个灵秀的花童,淡雅而圣洁地款款走向方致良。
他绅士地等着,紧张而激奋。等了三年终于等到这一日,身子禁不住前倾向她移了半步,已是迫不及待。
惊鹊搭上他的手,盈盈一笑:“从今以后,我将程雪交给你了。程雪,不想再被人抛弃。”
“惊鹊”已经死去,在他面前,她是程雪。一片不能容身于天地,飘零无依,表面冰寒却随时可化的雪花。
他深深望着她:“雪已融化在我心里,从此一生一世,只有你。”
众人欢呼羡煞,唯独唐敏面色难看得紧。她幻想过千次万次的场景,女主角竟然不是她!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她是一个被遗弃的人!
她颤抖着手从包里摸出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逼视着那对新人。
婚礼正在进行,证婚人是一个蓄着山羊须的老者,他是方致良的干爹杜五爷,地位在租界颇为显赫。由他证婚,这场婚礼更加有排面。他笑容满面地宣读祝福语,当念到“方致良和程雪于民国三十年九月六号结为夫妻”时,忽闻一声枪响——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那个与自己无仇无怨的姑娘,腿脚一软栽倒在地上。
唐敏呆了呆,她是要杀惊鹊的,怎会打中别人?
她抬起手,目光阴狠,还待要再来一枪,陡地被人从身后扑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奋力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大嚷:“方致良,人间黄泉,我当与你纠缠生生死死!程雪,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惊鹊盯着唐敏的面孔,只觉惊骇可怖。她恐慌地去拉新郎倌的手,却摸了个空。她的婚礼出了命案,她要嫁的人也逃了……
方致良谁也顾不上,抱起杜五爷拼命地往外跑。杜五爷若死在他的婚礼上,他和惊鹊便再也没有以后!那个女人,简直是要害死他!
惊鹊追随而出,洁白的头纱迎风飘摇,曳地的长摆被粗糙的石子路划得满是伤痕。
她要找到他,找到她的新郎倌!她不要被遗弃在他们的婚礼上,受尽嘲冷的目光。
泪水肆意流淌,什么路什么人什么车她都看不清了,身子忽地一踉跄,重重跌倒在地上。一仰头,头纱随风飞走了。它是被遗弃的雪花,在空中孤苦伶仃地飘摇着,不知归处。